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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在她那不厚道的嫡母手下養出來的性子確實不入蔣老太太的眼。
首先,蔣老太太從小受到的教育裡非常重要的一條便是:一家人要抱團對外,切忌互拖後腿、窩裡鬥,更忌為私利有損家族利益,所謂家和才能萬事興。
其次,蔣老太太講究規矩,做主母的事事按例,嫡出庶出、叔伯兄弟物質上一碗水端平,家下各人自當安守本分。
偏偏,薛氏兩條都犯規。
從前還只是第一條,處處爭,事事搶,從來不知安分守己為何物。
今天更出息,連三房的女婿都惦記上了,而且一看就知道惦記多時,不然話那說得那麼順溜呢。這就是典型的窩裡鬥,而且絲毫不顧後果。
蔣老太太也想呵呵一下。
顧姍到如今還說不上婚事,能怨她麼?
庶子庶女生的嫡女,雖說跟嫡字沾了邊兒,可也就是嘴上好聽而已。
如果,她的庶子爹能有些出息,庶女娘能有些品格,或許還會有人因此不計較出身。
問題是,京師勳貴圈子也就那麼大,誰家跟誰家都能扯出幾道親,誰家不知道誰家事,顧景言毫無前途可言,薛氏那脾性但凡有點眼力的沒人瞧得上,當然帶累自家姑娘親事。
憑良心說,蔣老太太對顧姍真是不錯了,當初孩子剛生下來,她想著雖然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但畢竟是侯府的姑娘,將來嫁出去代表的是永昭侯的臉面,當然得好好□□,不能叫薛氏帶壞了。
於是,蔣老太太便將顧姍留在身邊教養。
可是,薛氏不領情,認為這是蔣老太太欺負她,拆散她們母女兩個。而且,蔣老太太教顧姍的那套,薛氏看不上,那與她的生存之道完全大相徑庭,她認為婆母這是要把她閨女養廢。
蔣老太太又不是聖人,既然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她何必還勞心勞力,索性把顧姍還給薛氏。
那會兒子顧姍已經八、九歲大了,祖母教的都以深入腦海,結果遇上親孃完全相反的道理,小孩子哪裡處理得來如此高深的衝突,兩下一拉扯,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說一句話走一步路都得左右衡量半天,原本就不活潑伶俐的性子,因而更加沉默木楞。
叫薛氏這麼一鬧騰,蔣老太太也有些意興闌珊,遂向寧氏道:“一路上也累了,時候尚早,你們且歇息一陣,到晚膳時候再過來。你們的院子開春剛修葺過,你看看還需要什麼,都跟你大嫂說。”
府裡中饋早交在齊氏手上,蔣老太太雖然還是主心骨兒,卻不管具體事情了。
當下眾人告退。
永昭侯府百年基業,當然比顧家在幽州買的宅子氣派得多,而且江南園林,講求風韻,也不同北地規規整整的院落排列。
顧家三個兒子,婚後各分一處院落,顧景盛住松風院,顧景言住竹音院,顧景吾則住梅影院,院名取自歲寒三友。
顧嬋與馮鸞隨著寧氏回到梅影院。顧景吾夫婦住在正房,顧松顧楓兄弟兩個分住東西兩廂,顧嬋住在西側的小跨院,比晴嵐小築自是小了許多,但勉強算個小院落,比兩個男孩子強些。
院落一直有人灑掃,又重新修葺過,完全看不出多時未曾住人的痕跡。
顧嬋由碧落服侍著洗了熱水澡,換過寢衣,爬上紅木雕花的拔步床。
拔步床是在架子床外增加一間小小木屋,木屋有窗與圍欄,形成迴廊,廊上槅門一關,自成一片天地。
顧嬋敞著那槅門,趴在床上支著腦袋打量四周,於父母兄弟來說是離家未足兩年,於她,卻有七年未曾踏足這自小長大的房間了。
前世被姨母接入宮中後,雖偶爾也會回侯府,但都是陪祖父母敘話,不曾過夜。
那時並不覺得,此刻放鬆下來,才發現其實甚是想念。
顧嬋把臉埋在嶄新的被鋪中,鼻間滿是清新的陽光味道,漸漸昏沉發睏。
入睡前,她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已有三日未曾收到韓拓書信,難道他終於厭倦了沒有回應的自說自話,不打算再寫信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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