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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的幽暗,幽暗之中,因看不清那彈奏琵琶的到底是誰,反而促使眾人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那破空而來的聲聲琵琶上。
唐時富貴人家凡宴飲必有歌舞以助其興。而今晚能應邀而來的客人們更是宴飲場中的行家,是以雖不習音律,但長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下來,即使說不清到底好在那裡,但對於好壞本身的判斷力還是盡有地,這就如同好吃者雖不一定就精於做菜,卻一定精於品菜是同一個道理。
輕攏慢捻,挑、抹,勾。尤其是那極難的輪指應用。湖中琵琶聲響起沒一會兒,岸邊的小聲議論已經戛然而止。此刻,在驚歎精湛的琵琶技藝時,眾人心底最多的一個疑問就是,這彈奏琵琶的到底是誰?道城裡什麼時候竟有了這等國手?
琵琶聲聲越來越急,高昂處巨峰插天,低迴處水流森淵,飄揚處白雲輕拂,險拙處石阻長
“《蜀道難》”,聽到興動處,於東軍忍不住開言讚道:“好一曲《蜀道難》!”。
《蜀道難》乃是古樂府名曲,此曲意在述說蜀道之險,時光流逝,配合曲調而歌的詩辭雖屢有新創,然則曲調本身的變化卻不大,是以於東軍一聽便知。
正在他讚歎出聲時,這曲調的第一疊已經結束,恰在於東軍意猶未盡地惋惜感嘆之時,琵琶一轉,二疊復轉,於此同時,一聲飽含蒼涼的慨嘆在琵琶聲中雄渾而起:
噫吁戲,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隨著這一聲蒼涼的嘆歌,適才幽暗的湖面上驀然光華大放,盛放光華籠罩著的是一座在水面上微微漂浮的平頭畫舫,此時,那畫舫臨水一角正有一位鬚髮花白的老者正以不斷的輪指之法疾撥著琵琶,而在畫舫正中處的則是一個**上身,出一身棕黑筋肉地壯年歌者,歌者身後那五個正跳著健舞地丁壯與他一樣裝束。
從琵琶到歌者,再到那伴舞的丁壯,此時畫舫中地音聲色表現出的全是烈烈的陽剛。盛放的光華中,那**上身的歌者隨著伴奏的琵琶接續放聲長歌: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方鉤連。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
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到此愁攀援。
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
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
問君西遊何時還,畏途巖不可攀。
但見悲鳥號枯木。雄飛雌從繞林間。
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使人聽此凋朱顏!
自南北朝齊梁間宮體詩大興以來,歷隋而至唐初,在詩壇佔據主流的便是綺靡輕豔的宮體詩。中間雖有初唐四傑及陳子昂變革詩風,但一則時間去此未遠,再則在詩歌的總量上也遠遠不及,是以此時人們歌舞宴飲之時聽的最多的還是婉媚的宮體,而歌詩者也毫無例外的皆是歌女,縱有一些例外的,那也是眉清目秀的孌童們不男不女地依依呀呀。
酒席宴飲之中早習慣了懷抱琵琶的纖纖歌女,聽慣了柔媚的宮體詩,眼前這個劃破大雅至正園的長歌恰似一道閃電。徹底的顛覆了座中諸客對於宴飲歌舞的常識。
疾如暴風驟雨般地琵琶,裸出全身強健筋肉的歌者,放聲而唱的又是這樣一首豪情奔放的長歌。從慨嘆長歌的那一刻,湖畔諸客便已被這撲面而來的豪情及豪氣所奪,而這豪情與豪氣,詩歌中的狂放的感情,極其誇張的想象又於無聲之中點燃了他們血液中男人地豪興,千載之後,當後世學子每每讀到李白的歌行體名篇時猶覺心情激盪,遑論眼前這般經過種種造勢,又有那琵琶那健舞伴奏?
待歌者唱到第二遍時。座中諸客已有人忍不住的站起身來相和而歌,縱然詩句記不住,卻也不忘跟著琵琶哼著節奏,一待歌者唱到“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時,則放聲而應,其聲之大,直使驚飛地夜鳥再度盤旋高飛,一時之間。整個大雅至正園中氣氛熱烈的便如熊熊火焰,飛舞奔騰。
一連三遍,當歌者在巨大的應和聲中終於唱完最後一句時,畫舫上花燈一盞盞熄滅,盛放的光華漸次歸於朦朧直至幽暗,與此同時,湖畔竹林中接連響起“倒酒”的吩咐聲,這些胸中豪情猶自未消的豪商們在喊出“倒酒”這兩個字時,都比平時短促有力的多。
接過酒觴一飲而盡。任那淋漓的酒水從嘴角流出滴落在絲緞長衫的胸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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