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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黴。如果現在你就挑頭想讓大夥不倒黴,沒準倒黴的就是你自個。搶窪還不算個例子?
孫月清看見郭敬時帶回來一大把鹼蓬,歡喜的不得了,站在院子裡又擇又洗,嘴上還問這問那。說也怪,瘋子二叔對他嫂子竟是有問必答。
7 “土”與“壤”(6)
這麼好的鹼蓬是從哪兒打的?
蛤蟆窩邊上多的是。
東窪還有水嗎?
坑坑凹凹的地方還有水。
道上能走人嗎?
能。
窪地上有稗子嗎?
有。
熟了嗎?
看著有熟的了……
朱雪珍蹲在灶臺前燒火,見鍋裡的水快開了,就抄起瓢到西屋去擓面子。西屋的炕對面,貼著北牆有一拉溜大缸大盆、罈罈罐罐,哪個裡邊都有點能吃的東西,可哪個裡邊都不滿,有的裡面甚至只剩下了一兩把。比如原來放白麵的就是口好缸,現在缸底還蓋著薄薄的一層,劃拉劃拉撐死能夠烙兩張餅的。不到萬不得已這是不動的,缸底還有點白的,就說明家裡還趁白麵,心裡能多少活得踏實點。如今家裡有點白麵,更多是一種象徵意味,並不是為吃。還因為現在能吃的東西花樣太多,所以佔的傢伙就多,光是乾菜就有十多種,蘿蔔纓子、馬齒菜、苣黴菜、酸苞芽、青青菜、草鞋底兒……紅薯又分生紅薯、紅薯幹、紅薯幹磨成的面。因為每頓飯都像抓藥一樣,這個搭配一點,那個抓上一把,而且每頓飯搭配的東西都不一樣,早飯跟晌午飯不一樣,晌午跟晚上又不一樣,男人們活重是一種搭配,活輕又是一種搭配,陰天下雨不出工就得換藥方,多搭配乾菜少加糧食。他們家之所以過得比別人好一點,以前郭存先能掙外快是一個原因,但他掙的外快也不夠敞開肚子吃的,主要的還是仰仗孫月清會算計。每天除去國家配給的三兩糧食,自己再貼補二兩,耐保證每人吃上半斤,早晨一兩半,晌午飯二兩半,晚飯一兩。小姑存珠住在學校裡沒回來,家裡還有五口人,早晨是雷打不動的熬黏粥,一共七兩半,其中三兩棒子麵、二兩半高粱面、二兩紅薯面。雪珍先抓了兩把棒子麵,小心地放進黃銅做的圓秤盤子裡,由於右手沒有根,秤砣放的太靠外,左手一提稱,秤砣沒動秤盤子卻一翹老高,險些沒有弄灑了面子。
往常做飯秤糧食都是婆婆的事,只讓她打下手,可這樣像閨女一樣寵著她,反把她給慣壞了,真就笨到連一鍋黏粥都熬不成?她耳朵聽著外間屋的動靜,鍋裡的熱氣已經頂得鍋蓋噗噗亂響……心裡越著急,手裡的秤就越看不準。她急中生智乾脆不想用秤了,反正是自己吃,拿手抓兩把,差不多大概其就行了。她正要將面子下鍋,孫月清及時趕了過來,嘴裡呵呵的笑著,從兒媳婦手裡接過秤桿子,很麻俐地先秤出二兩棒子麵倒進瓢裡,並囑咐兒媳婦:你以為我頓頓過秤就不嫌麻煩?所有死人的和全家浮腫的人家,都是憑著肚子吃飯,而不是叫秤管著吃糧,有糧了就圖個飽,沒糧了就閒著半掛腸子。可捱餓不是三天兩早上的事,也不是餓個仨月五月的就過去了,自打大躍進以來餓了兩三年啦,想活下去就全靠自己會掂對。今年對咱們家來說最較勁,存先不僅不能出去掙錢,還要出河工,那可是要賣大力氣的,不讓他吃飽了可不行……她說著說著突然改主意,臨時決定今個早上得換飯,存先他們哥倆在自留地裡掄大鍁,你二叔也跑了一大早晨,都得吃點硬實的。她吩咐雪珍先抓兩把乾菜扔到鍋裡,再把瓢裡她秤出來的棒子麵打到鍋裡,加鹽熬成鹹菜粥。
她隨即又幹淨利索地秤出一斤棒子麵、半斤高粱面,倒進和麵盆,加水揉巴好,再拍打成長圓的餅子,貼到熱氣騰騰的大鐵鍋四周。手上一邊幹著,嘴上還一邊繼續給兒媳婦講著道理:幹活的男人不能太虧,怎麼也得讓他們吃個六、七成飽,要省也只能從老孃們兒嘴裡摳縮。但你不能摳縮,你太摳縮了就懷不上孩子。郭家店上千戶人家,兩年多了就沒有坐月子的,老這樣下去不就都絕戶了嗎!朱雪珍聽了半天這才聽明白,原來這個家裡該捱餓的就只有婆婆一個人。她的心裡發燙,就像守著灶火膛。孫月清將一斤半兩攙和麵正好貼了六個餅子,盆裡乾乾淨淨,一點面子沒糟踐。鍋裡的每個餅子大小一樣,相隔的距離一樣,這手活漂亮得直讓朱雪珍眼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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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土”與“壤”(7)
婆婆貼好餅子,扣上鍋蓋,又用溼沾布圍著鍋蓋四周塞嚴實,讓雪珍看著灶膛的火,自己放下案板,將洗好的鹼蓬切碎,盛了滿滿一瓷盆子。然後剝了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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