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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卻不識趣,“你既然不避蟲獸,為何要驅趕我呢?”
因為你會說話,比最會製造雜音的飛蟲還要聒噪,錦簇懶得開口,於是收回目光,甚至不再去想這個人到底是誰。
老人大概也覺得無趣,轉身走開,沒一會又回來了,拎來一截枯木樁,放在錦簇身邊,然後慢慢坐下,“我曾經強壯有力,為了一直強壯有力,我做過許多不該做的事情,結果衰老還是來了,而且是突然到的,一下子就將我擊敗,上一刻我還以為自己立於巔峰,下一刻我已垂垂老去,連自己的胳膊腿兒都難以駕馭。”
老人長嘆一聲,抬頭仰望頭頂的樹冠,似乎在羨慕這樹的蓬勃生機。
“我有過遠大的理想,以為自己能夠超脫世間的一切爭鬥,彌合那些持續了十幾萬年的仇恨與殺戮,結果一道小小的法術就讓我迷失了方向,理想煙消雲散,份量比不上一片樹葉。於是我加入爭鬥,將仇恨當成武器,將殺戮當成手段,實踐了自己曾經鄙視過的一切醜行。”
“但這有什麼用呢?另一道法術又將我喚醒了,於是我明白,在我心裡曾經存在過的不是理想,而是實現理想之後獲得的榮耀與地位,我渴望眾生的跪拜與崇敬,可我的實力不足,所以我就編造出一個理想,拒絕與強者比試力量,令自己處於不敗之地。當我終於獲得一點力量,我露出了真面目,迫不及待地加入到爭鬥中去,搶佔地盤、廣收門徒。”
“可力量拋我而去,我又失去了爭鬥的資格。我在想,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所謂的理想?它只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嗎?照這樣說來,純樸只是沒有可爭之物、偉大隻是沒有對手、高貴只是用牆壁和衛兵擋住了低賤、善良只是因為災難發生在別人身上……”
錦簇慢慢抬起頭,拂去臉上的樹葉,驚訝地看著老人,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因為老人的話幾乎與他這些天來的所思所想一模一樣。
“我就這樣推論下去,為自己的一時軟弱和犯下的巨大錯誤尋找藉口,我差點將自己說服了。”老人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灰頭土臉。
“難道不是這樣嗎?”錦簇忍不住開口,“眾生各按自己的力量與智慧行事,有的吃草,有的吃肉,有的殺戮,有的被殺,能飛的不會在地上走,能居人上的想方設法也要保住地位。這世上的確有人拋棄財富,卻因此獲得大批追隨者,獲得另一種力量,這不就是你曾經的理想嗎?也有人絕情棄欲,卻在壽命和法術上遠遠超出凡人,甚至不再將自己當成眾生之一。我擁有了某種力量,就擁有了它的本能,而我只不過是一個承載者,我什麼也做不了,沒有對,也沒有錯,全是力量在透過我行事。難道不是這樣嗎?”
錦簇太久沒有說話,每吐出一個字都感到血液在加速流動。
“如果是這樣,你又為什麼躺在這裡呢?你的力量沒有全部消失,你不是腐肉,卻寧願像腐肉一樣爛掉,力量的本能呢?為什麼沒能繼續操縱你?”
錦簇慢慢坐起,“因為……我覺得羞愧,沒能率領群妖取得勝利,反而將他們帶入絕境……不不,我的真實想法不是這樣,我覺得羞愧,是因為自己的力量太弱小,在強者面前不值一提,在他們面前我與腐肉無異,所以我躺在這裡寧願爛掉,我為自己而羞愧。”
“所以力量曾經支配你,現在卻是你在支配力量,你用另一種方式打敗了力量給予你的本能:寧願爛掉也不肯用剩餘的力量為惡。”老人站起身,拎起枯木樁,“那麼軟弱有時候也是很有用的,唯有軟弱能束縛力量,我以衰朽之軀得到平靜,你以腐肉之志壓倒力量,世間強者越攀越高,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力量,也是這個世界的瘋狂,只有弱者才能將他們拉下來一點,維持世界的平衡。瞧,我的理想竟然還在。”
老人拎著木樁走開,經過幾棵樹之後消失不見。
錦簇抬手摸了一下額頭,他真的在發熱,作為一名不算太弱的大妖,他居然生病了,“這都是我的幻覺嗎?”他輕聲自問,突然想起老人是誰了,“洪福天,你是洪福天,我聽過你講授古神教,後來你佔據了斷流城,創立了洪修會——你也被魔種控制過。”
可錦簇從來沒見過衰老之後的洪福天,所以他分不清剛才見過的人是真是幻,眼前一切未變,枯木樁躺過的地方野草根根直立,好像從未受到過任何壓迫。
錦簇恢復羞恥之心,採葉製衣,向著洪福天消失的方向走去,心裡琢磨一個問題:如果弱者是對力量的束縛,那麼究意該如何束縛呢?他天生妖力,此後修行過各類妖術和道法,受魔種操控期間還接觸過一些魔族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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