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1/2 頁)
平日端莊溫柔、嫻靜如水的餘太妃,每每聽人提及文昭皇帝及文純皇后,便會瞬間變得激動瘋狂。趙弘謹只感到眼前一片水朦朦,整顆心宛如被鈍刀一點一點割著般的痛。
都說死亡是解脫,他不得不承認,或許這真的是對的。父輩這三人的糾葛,活著的這個,比離去的那兩個更加痛苦。她就像是一隻刺蝟,渾身長滿了尖銳的刺,只要旁人稍稍提及那兩人,便會奮力張起滿身刺,既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是的,在世人眼中,如今的靖王趙弘謹,是文昭皇帝生前最寵愛的兒子,生母是後宮聖寵最濃的餘貴妃,相比之下,彼時的皇長子趙弘佑,生母喬皇后與皇帝關係惡劣到前朝後宮無人不知,無不人曉的地步,甚至有傳言,若非喬皇后出自滿門英烈的鎮國公府,只怕後位早就不保。
曾經的他也是那樣認為的,所以對三頭兩日便被父皇斥責的皇兄甚為同情。如今想想,他真真是可笑得很。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他只看到兄長總被斥責,卻不曾想過為何日理萬機的父皇,獨獨對皇兄的學業情況瞭如指掌。
還有母妃,她在父皇心目中又是怎樣的一個存在?若不愛,為何十幾年如一日的溫柔以待?若愛,為何在喬皇后薨逝後再不見後宮諸妃,包括曾被他寵得如珠如寶的母妃。
他不懂,這到底是怎樣的愛?
如玉盤般的明月高掛夜空,晚風習習,帶來桂花淡淡的芬芳,柔和的月光鋪灑在地上,投進富麗堂皇的殿內,卻無法照亮母子二人昏暗的心房。
龍乾宮內的盛宴已經結束,蘇沁琬站在眾妃嬪中間,盈盈下拜恭送啟元帝,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皇帝經過她身邊時腳步似是停頓了小片刻的功夫。
她眨巴眨巴眼睛欲細看,卻只看到高大挺拔的身姿漸行漸遠。
位尊者先行,皇帝離去後,眾人自然要讓燕貴妃及徐淑妃二人先行。
“本宮倒是眼拙了,沒想到妹妹是個深藏不露的……”蘇沁琬一怔,循聲望去,卻見徐淑妃停在江常在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
江常在身子抖了抖,嘴唇顫動,卻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死死低著頭繼續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動作。
徐淑妃冷笑一聲,揚起右手搭在貼身宮女素桐手上,再斜睨了她一眼,這才仰著頭往大門處走去。
而走在徐淑妃前方的燕貴妃,只在聽到響聲時回頭,意味深長地在江常在及徐淑妃身上來回望了一眼,便轉身出了門。
只有清妃,似是絲毫不將江常在放在眼內,反而在途經蘇沁琬面前時腳步微頓,對上了她疑惑的眼神,目光相接間,複雜難解。
蘇沁琬對今晚兩度引得這位娘娘注目而頗為無奈,萬幸對方只是用那雙如秋水般的明眸往她身上掃,並不曾有其他舉動,她也樂得故作不知。
跟在清妃身後的劉貴嬪,嘴角掛著一抹冷笑,陰惻惻地橫了她一眼,也不待她反應,直直便走了。蘇沁琬也不在意,衝另一邊的簡淑儀福了福,又與方嬪頷首致意,這才出了殿門。
一陣涼風襲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芷嬋見狀,連忙將手上拿著的披風披在她身上,溫聲道,“夜裡涼,婉儀還得注意保重身子。”
蘇沁琬感激地衝她笑笑,“虧得你細心周到,連這個都準備妥當。”
“奴婢可不敢居功,這是出門前柳霜姑姑再三囑咐過的。”芷嬋淺笑。
蘇沁琬微微一笑,只是攏了攏領子,拍拍因自己考慮不周而沮喪地垮著臉的淳芊的腦袋瓜子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主僕三人就要往抬著空輦等候的怡祥宮太監處走去,卻聽身後有人喚,“蘇姐姐萬福!”
蘇沁琬回過頭去,認出是一同進宮的陳貴人,揚著客氣的笑容微微頷首,“陳貴人!”
陳貴人心中微惱,這段日子無論她怎樣套近乎,蘇沁琬待她的態度俱是不冷不熱的,讓她又是挫敗又是惱怒。
“說起來這也是咱們進宮後過的第一個中秋了,真真大開眼界。”陳貴人按下惱意,親親熱熱地笑著道。
“宮裡自是與別處不同。”蘇沁琬不甚在意地道。
“倒也是,瞧瞧那些舞姿,尋常人家哪能見得到。”頓了一下,陳貴人又恍若不經意地道,“連皇上都看得目不轉睛……想來宮中很快要有人能如姐姐這般有福氣了。”
蘇沁琬抬眸望了一眼殿門處咬著唇瓣孤孤單單地站立的江常在,又瞄了瞄陳貴人那故作姿態的模樣,暗暗撇了撇嘴,敢情這是挑撥來了,難不成還真當她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