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3/4 頁)
什麼,因而我守候在桃花的門口。作為給姚媽送藥草的一個普通婦女,我始終如一地戴著面具,驛館上下的人沒有誰可以揭開我的面具,揭開我最為真實的面容。
然而,我知道,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可以自己揭開面具,露出我最為真實的面容了。現在,我顯得焦灼的影子守候在門口,姚媽已經進去很長時間了,守候在門口的還有幾個男僕,他們已經按照姚媽的意思準備好了棺材,我在後院看到了棺材,我知道,那是為桃花準備的。
這是我喜歡看到的場景之一,每當我想到斑鳩和鴿子的命運時,我的惡作劇就成了歡娛的體驗。終於,姚媽發出一聲哀號,叫喚著桃花的名字,我知道,就在這一刻,桃花變成了那隻小白兔,再也不會復活了。
桃花當然是桃花,她不可能是斑鳩或者鴿子。姚媽把桃花送到一隻土坑邊,棺材落在土坑裡時,姚媽一動不動地滯立著,彷彿已經失去了叫喊和哭泣的力量。就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我站在姚媽的旁邊,面對著新的墓地,慢慢地揭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屬於我自己的獨一無二的、世界上最為真實的面容。然後,我把面孔轉過去,我的目的很清晰: 我想讓姚媽,已經崩潰的姚媽,看一看那個在火災中燃燒成灰燼的烏珍的面容。
確實,這就是我最為清晰的目的,為了這個目的,我烏珍和石女在林中隱居了多年,在這看上去消失得如箭一樣快的時光裡,我們忍受住了多少世人難以忍受的恐懼和寂寞。而直到此刻,我才突然明白了,過去的幾年時間都是值得的,因為我看到了一張徹底失敗的臉,在經歷了自己的私生女桃花離世之後的姚媽,看見了我的臉,當然以為看見了鬼魂,姚媽的臉一片驚恐,隨即尖叫了一聲,就這樣,姚媽就在這一刻真正地瘋了。
愛恨記2(1)
確實,姚媽在過去的日子裡曾經試圖讓自己變瘋,不過,那只是演戲而已,讓姚媽沒有真正變瘋的原因是因為她依然充滿了信念。人在任何境遇之中都不能失去信念,人一旦失去了信念,也許就意味著發瘋的時刻已經降臨。而此刻,姚媽的信念已經分崩離析了,第一是私生女的離她而去,第二是她生命中最為仇恨和恐怖的影子重新顯現,這兩者融於一起,終使她永遠地喪失了信念。
還沒等我嘲弄她那張發瘋的面孔,她已經在我面前消失了。就這樣,我手捧泥土灑在桃花的墓地上,我與桃花並沒有多少怨仇,然而,她卻成為了她母親的犧牲品。
所以,我手捧潮溼的泥土獻給了桃花姑娘,獻給了她那永不安寧的靈魂。然後,我理所當然地回到了驛館,我把石女帶到了驛館,把那間魔幻的草藥房間交給了她。
在經歷了1942年的秋葉瑟瑟凋零之後,最為寒冷的冬天又已經逼近我眼前。男僕告訴我說在驛鎮上看見了姚媽的影子,她手裡總是拎著一隻取暖爐,這是驛鎮的老年人取暖的原始方式。僕人告訴我說,姚媽已經完全瘋了,披頭散髮地蹦跳著,夜晚就在櫃檯下面蜷曲著過夜。
我心裡依然繃緊著一根弦,我囑咐男僕說,隨時隨地留意姚媽的一切行動,也許我依然在懷疑,姚媽並沒有真正地變瘋。事實證明,我這種懷疑是必須的,是我揣摩人世的經驗後總結出的一種真理: 如果姚媽依然身藏著信念,那麼,她就會朝前撲來,在你意想不到的、措手不及的情況下撲上前來。這就類似毒蛇和蠍子,它們都是在你防不勝防的情況下撲向前來,咬傷你的身體。我學會了這種毒蛇和蠍子的技巧,我把桃花姑娘鮮活的肉體送進了土坑,我把姚###瘋了。然而,難道這就是我獲勝的時刻嗎?姚媽的信念真的已經崩潰了嗎?我有意識地想面對姚媽,因為只要她活著,她依然是威脅我生存和生命的一團暗影。然而,我想讓她活著,因為我知道,讓她死去就像結束桃花姑娘的生命一樣簡單。但這不是我的目的,因為看見一個發瘋的人比看見一個死去的人更能讓我感到快活。
所以,我不想讓姚媽輕易地死去,我想讓她依然活著,喪失任何理性、思維地活著。當我的腳步挪動在男僕為我指點的小巷深處時,我看見了姚媽,她此刻蜷曲在這團被寒冷所籠罩的暮色深處,蜷曲著四肢,戰慄著身體,而那隻取暖爐依然在火熱地靠近她的身體。我站在遠處觀看著她,看上去,她對那隻取暖爐的興趣顯得很濃,她目空一切盯著火爐,嘴裡彷彿在唸咒語,我是無法聽清楚那些咒語的。
從現實的意義上來說,那張充滿汙垢的臉,那張傻笑的臉已經失去了正常人的神態,姚媽確實瘋了。但願這是真的,但願這種現實永遠無法幻變,也無法被篡改。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