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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太視高皇帝劉邦之靈位”,一代開國皇帝的神主,靜靜的矗立在那裡,一筆一筆鐵畫銀鉤,像勒進筋骨裡。莊嚴而又神聖,又像是在生一樣,冷冷而慈愛的看著殿上的兒子。
“父皇。”
劉盈將酒斟在青銅酒爵之中,道,“兒臣登位之後,雖有孝心但國事繁重,竟是不能常來看你,實在不孝。你生前最愛飲這蘭生酒,今天晚上,兒臣陪你痛飲一場。”
托盤這上盛毒害兩爵蘭生酒,他將一爵酒液灑在地上,然後飲盡另一爵酒,蘭生酒甘冽的滋味浸潤過他的喉嚨,冷冷的,像北地的風。
“父皇,你曾經說過,我不像你。”劉盈的鳳眸變的幽深了一些,在深夜之中靜靜傾述,“我本來有些不服氣,如今卻信了,兒臣此次任性,險些將大漢置於動亂之際,父皇,兒臣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漸漸低迴,“父皇,阿嫣曾來高廟廟見過你。阿嫣,她的事情……其中另有內情,但是父皇,兒臣不會做出令劉氏宗族蒙羞的事情。”
連日以來的疲倦,連同焦躁與酒意一同上湧,劉盈只覺得朦朦朧朧中,劉邦從神龕之中走下來,眉眼蒼老,宛如生時。
此時此刻,他不是那個白日裡權威凜然的天子,只是一個想要向父親祈求認同的兒子,醺醺然,“父皇,江山和美人,兒臣都想要,也都想牢牢的握在手中,兒臣知道,你希望劉氏宗族和美相繼。但兒臣雖仁善有保全之心,卻實不能容忍他們在兒臣身後欺凌兒臣的寡母孤兒。如今,吳齊二王各有心志,已不是兒臣能夠護持的。但兒臣願意允諾,兒臣既已不能保全如意,其餘兄弟,總會讓他們平平安安。”
“可是父皇,”他遲疑了一下,道,“如果你在天有靈,保佑兒臣的話,請你保佑阿嫣平安。”
那一夜,張嫣帶著笑的淚眼彷彿又掠過他的眼前。
阿嫣說,“你要等我歸來。”
如今,在離阿嫣遙遠的長安,他只求阿嫣平安。
在雲中城,他曾與阿嫣允諾,“今生今世,不離不棄。”
與阿嫣有十年舅甥之情,四年夫婦之義,相依相伴,相知相守,對阿嫣的感情已經刻到骨子裡去,成為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阿嫣在身邊,他便感覺到,雖然人已經回到了長安,但是半邊魂魄,依舊滯留在雲中,與阿嫣相依相伴。
可是在長安,他看到蒼老了的母親。
他心願與阿嫣生同衾死同穴,此情此志,終生無悔,可是在蒼老的母親面前,作為一個兒子,他同樣不能夠讓母親為自己擔憂輾轉反側。做為一個皇帝,他更是需要對天下人負責,在這座劉氏宗廟之中,他不能夠做一個只為男女私情而荒廢一切的昏君。
在帝位上坐了這麼多年,他才懂得了父皇的顧慮。
父皇在位之時,大封功臣,同時以宗室近關為諸侯王,分封王國。這兩股力量彼此之間,相互合作也相互制約,皇帝作為一切權利財富的給予者和仲裁者,平衡著這兩股勢力,並獨領君權,大漢國開立未久,國力在這種平衡中處在一種穩步上升的階段,他並不願意因為內鬥而降低了這種國力上升的力度。
只是,劉盈輕輕哼了一聲。
他願意以仁善之心待人。這些親戚臣子卻未必願意以仁善之心伺君。
在他“臥床未央宮”的時候,長安城中,有多少列侯權貴蠢蠢欲動,與關東諸侯王聯絡?宗室之中,楚王叔為父皇幼弟,未發跡前與自己母子感情最好,這一次,也只是觀望,齊王為先帝長孫,生出異志,想奪得帝位,更有吳王劉濞,站在齊王的背後,興風作浪,心頭暗思,令人作恨,真正能夠掌握在天子手中,只有天子從微寒中提拔出來的第三支力量,如郎中令寧炅,以及廣大太學學子。
經歷了北地一個月時間的鐵血考驗,他用失去心愛的女子作為代價,終於學會了,怎樣去更好的做一個皇帝。
劉盈閉了閉眼,在心中承諾:
阿嫣,我會廓清一個清明的大漢,等待你的歸來。
第二零七章 定局
前元七年秋九月,以天子“病癒”故,赦天下三年以下囚徒。韓長騮抑制住心中的酸澀,道:“陛下這些日子受苦了。”久別之後,重新回到富麗堂皇的宣室殿,劉盈亦感慨萬千,微笑道:“長騮,這些日子沒有你跟在身邊,朕倒真有些覺得不慣。”宦者叢然是做到君前第一人,依舊是無根吳基,能夠得到皇帝這樣一句話,就是最高的讚譽了。韓長騮感激涕零,泣道:“只是可惜,皇后娘娘沒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