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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責備性地對我咳了一聲,彷彿說他本來對我講的就是監獄船嘛。
“可是我還想問,什麼是監獄船呢?”我說道。
“這完全是個小孩子!”我姐姐一面搖著頭,一面用她的針線指著我大聲嚷道,“回答了他一個問題,他又要問十來個,真是得寸進尺。監獄船就是關犯人的船,這船就在‘沼’的對面。”我們這一帶總是用“沼”這個詞表示鄉下的沼澤地。
“我真不知道監獄船裡關什麼人,更不知道為什麼要把他們關進去。”我說時,特地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以掩蓋內心的焦急。
這下子惹惱了我的姐姐,她立刻火冒三丈地跳起來:“我給你講過什麼呢,你這個鬼東西?我一手把你帶大,不是叫你總是逗著人玩。要是把你養成了煩人的人,我就得天天捱罵,誰還會說我好呢。把他們關進監獄船,因為他們殺人,因為他們搶劫,因為他們偽造物品,做各種各樣的壞事,他們都是從小時候喜歡亂問開始學壞的。現在,你懂了吧,快去上床睡覺吧!”
我上床從來沒有一支蠟燭照亮。現在,我摸著黑上樓梯,頭上一陣陣刺痛,因為我姐姐在講到最後的話時,用頂針頂在我頭上,像搖小手鼓一樣,使我感到鑽心般的痛。她說的話使我非常害怕。監獄船就在附近,這給我被關進去大開方便之門。顯然,我正走上這條路。我已經開始喜歡亂問,而且正準備去偷喬夫人的東西。
事情儘管已過去很久,但它時常親繞著我的心,使我再三回味。世上究竟有幾個人瞭解孩子心中的秘密,瞭解由於恐怖的襲擊,會造成他什麼樣的心情。不管這類恐怖多麼不近乎情理,對孩子一定會造成損傷。那個要挖出我心肝五臟的年輕人嚇得我要死;和我交談的那個腿上繫著腳鐐的人嚇得我要死;我也被我自己嚇得要死,因為我答應給他做事許下了可怕的誓言。我不能指望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姐姐來救我。她只會把我拒之於門外,從來沒有給過我幫助。現在我想起當年的心情還恐懼不安,一個孩子由於內在的恐怖真不知會幹出什麼。
那天夜裡,只要我一閉上眼,就好像置身於洶湧澎湃的波濤上,朦朦朧朧地正向著監獄船漂盪而去;當我經過那個絞刑架時,一個陰森森幽靈般的海盜正手持喊話筒對我喊話,叫我快漂向海岸,上絞架去受刑,不要延誤時機。當時就是想睡,我也不敢睡,因為第二天一早,天只要氵蒙氵蒙亮的時候,我就要到食品間去偷東西。黑夜裡無法行竊,因為那個時候還沒這麼輕易地一擦就取到火的東西。要想取火,就必須用火刀火石,而那樣就糟了,因為火刀火石碰撞出的聲音和那個海盜身上嘎啦嘎啦的鐐銬聲相差無幾。
我從房中的小窗看到外面一片黑絲絨般的天幕上泛出一絲灰光,趕忙從床上跳起,向樓下走去。每一塊樓梯板、每一塊樓梯板上的裂縫都似乎跟在我後面高叫,“抓賊,喬夫人快起來抓賊!”我到了食品間。哇;這麼多好吃的東西,比平時多得多,真得謝謝聖誕節。就在我轉過半邊身子時,突然嚇了一大跳,前面正倒懸著一隻兔子,而且我想這死兔子正對我眨著眼。當時我根本來不及仔細辨認,來不及挑選,來不及過問任何一件事,因為我必須抓緊時間。我偷了一些麵包、一些乾酪皮、半盆碎肉,把這些和昨天的那塊奶油麵包一起包在一塊手帕中;此外,我從石玉酒罈中偷了點白蘭地,用小玻璃瓶裝好,(這小玻璃瓶是我秘密收在房中,用來製造散發芳香的西班牙式甘草液的。)然後,我在廚房的食品櫥裡找到一個水壺,往石玉酒罈中注進一些水;我還拿了塊上面已沒有什麼肉的骨頭,以及一隻又回又漂亮的豬肉餡餅。本來我不知道有餡餅,只是出於好奇心,爬上了架子去看邊角上一隻蓋得嚴嚴實實的陶瓷盆。掀開來一瞧,原來是一塊豬肉餡餅,當然,我也就帶上了。我希望這塊餅不是馬上就要用的,也就不會馬上發現被竊。
廚房裡有一扇門通向鐵匠鋪。我先開啟鎖,再拉開閂,從喬的工具中拿了一把銼子。然後,我把一切都照原樣弄好,開啟昨天晚上跑回家時走的那扇門,出去後再關好,便向霧氣迷氵蒙的沼澤地奔去。
第三章
這是一個結滿白霜的早晨,相當潮溼。一早起來我就曾見到在我小窗的外側布了一層溼氣,彷彿有一個魔鬼,終夜在那兒嚎哭,並且用我的窗子作為手帕,擦拭著他的眼淚。現在我又看到,在一無枝葉的籬笆和稀稀疏疏的草地上也布了一層溼氣,就好像用粗絲織成的蜘蛛網,把所有的枝頭和所有的草尖連成一片。家家戶戶的柵欄上、大門上都有一層粘粘糊糊的水汽。沼澤地上空的霧太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