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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見他焦急神情,既覺可憐,又覺好笑,心想:“這個壞東西,若不是哄我開心,就是犯了糊塗,週六六虛功是何等的神通,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練成的,唉,也難怪了,如今萬歸葬出世,島王又去了,東島滅亡在即,他心裡一著急,便犯傻了。”一念及此,想到穀神通和贏萬城,心中一酸,眼淚便止不住落下來。
落淚半晌,見谷縝兀自皺眉運功,便拭去眼淚,說道:“別忙啦,先吃一點兒東西。”當下去除艾伊絲所留食物,食物豐盛美味,還有兩壺葡萄酒,施妙妙心想:“那夷女卻是谷縝的知己,這些佳餚美酒,都是他頂喜歡的。”想著心裡微酸,但瞧見谷縝背影,又覺不勝欣慰。
谷縝聞如未聞,始終皺眉苦思,施妙妙久喚不應,便起身將他拉著坐在身邊,親手喂他吃喝。
酒肉入口,谷縝卻如嚼蠟,吃了兩口,忽道:“妙妙,我再去水裡一趟。”說罷跳入海中,沉浸良久,海面又出現那一眼漩渦,時東時西,飄忽來去,施妙妙暗暗稱奇,料想自己內功雖在,卻也沒有這等劈開海水的奇能,谷縝有這等本事,也算不錯,只可惜強敵當前,這本領用來游泳還成,破敵卻是無用。
這是谷縝又跳上船,低頭沉吟。施妙妙見他渾身溼漉漉的,嘴裡唸唸有詞,隱約聽來竟是古文。仔細凝聽,卻是“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
東島承天機宮遺教,先天易數是東島弟子的入門課,施浩然本人即是易學大家,施妙妙十歲時便能背誦《周易》,谷縝唸的這十六個字,正是《周易》繫辭中的句子,施妙妙心覺奇怪,問道:“谷縝,你念《周易》做什麼?”
谷縝唔了一聲,並不回答,只是一會兒托腮默想,一會兒又將頭浸入水裡,一會兒兩肘撐地,一會兒又抱著雙膝。施妙妙見狀,想起他少年時遇到極大疑難時也是如此,不料這麼多年過去,這習慣竟不曾變過。
霎時間,施妙妙心中湧起溫暖之意,不知不覺露出一絲微笑,默默坐在一旁,看他胡鬧。過了一會兒,忽聽空中傳來鳥鳴聲,抬頭望去,一隻海鳥在頭頂翩然飛舞,施妙妙久在海島,聽到叫聲,心知這鳥兒必是餓了,暗生憐意,將船上食物託在手心,發出咕咕之聲。海鳥聽到召喚,斂翅落下,歇在施妙妙雪白手心,啄食一空,然後再展翅膀,高高飛去。施妙妙望著空中鳥影,笑罵道:“沒良心的小東西,吃飽了,就不理人啦?”
話剛落地,忽聽谷縝叫道:“你說什麼?”施妙妙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只見谷縝瞪圓雙眼,盯著自己,神色十分激動,不由嗔怪道:“你叫什麼?嚇死人了。”谷縝撲上來,扣住她雙肩,急道:“妙妙,你方才說什麼?”施妙妙白他一眼,道:“說什麼?
施妙妙仍覺不解,心想世上任何養氣功夫,都沒有這等說法,不由問道:“養氣與養鷹有什麼關係?”谷縝道:“養別的氣與養鷹無關,養這周流八勁,卻是大大有關。”
原來周流八勁若要不出岔子,便須損強補弱,可一旦強弱勢均,八勁混沌自足,也就不假外求,就好比養鷹養犬,一旦飽足,便不會為人所用,聽人使喚,唯獨半飢不飽之時,最能受人支使,捕捉鳥雀。
周流八勁與世間任何內功不同,自成一體,自在有靈,一旦自給自足,如非性命交關,決不再受宿主驅使,若要駕馭八勁,只可在八勁尚未均衡混沌之時。只是如此一來,八勁強弱不均,又勢必亂走全身,走火入魔。
谷縝明白此理,默運真氣,發現要想駕馭八勁,除非是損強補弱將完未完之時,早一分,八勁強弱不均,容易走火入魔,晚一分,八勁處於均衡,再也不聽使喚。故而這均與不均之間,時光至為短暫,幾如電光石火,不容把握。
因此緣故,每使一次周流六虛功,修煉者均有極大風險,有如豪賭,不止要心細如髮,機警神速,能夠把握那一瞬之機,發出適當勁力;又要膽大如斗,看破生死,每次出手,均將生死置之度外。若不然傷敵不成,反會傷身,面對強敵時,無異於將自身性命交到對方手上。
這道理可謂想著容易,做來極難。谷縝心中不勝感慨,忽然明白了為何當初梁思禽不肯將這神功傳於後世,只因這門神功委實不是常人能夠修煉的武功,不但要有過人的智力,還要有過人的見識,更需心志過人,看破生死。谷縝能將這門武功練到如此地步,固然有幾分機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天資過人,穎悟非凡。若是換了陸漸,即便明白修煉的法門,也很難參透其中的易數變化,把握那一瞬之機,更缺少機警神速以及商場之中鍛鍊而出的孤注一擲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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