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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漸躺了一陣,忽聽咔嚓之聲。他此時精力稍復,起身挪到門邊,見那啞僧正在門前劈柴。陸漸尋思此地乃是柴房,無怪如此簡陋,舉目再瞧,附近重簷疊宇,氣象森嚴,槐陰蔽屋,漫如翠雲。
陸漸瞧了時許,在門檻坐下,沉思數日所遇,胸中悲愁,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傷感之際,忽聽噔噔噔腳步聲響,陸漸抬頭一瞧,四名僧人陰沉著臉走將過來,其中一僧搶在前面,劈手奪下那啞僧柴刀,一掌將他推倒,四僧圍上,拳腳齊下,著肉有聲。
陸漸又驚又怒,俯身抓起兩根木柴,打中其中兩僧背脊,縱然傷重無力,那二僧仍覺痛麻,立時轉身,向陸漸怒喝一聲,雙雙撲來。陸漸屢經大敵,心志日益堅強,臨危不亂,雙手探出,搭住二僧手腕,運轉“天劫馭兵法”,那二僧一左一右飛將出去,咚咚兩下,各自撞中門柱,哇哇大叫。
剩下兩僧聽得叫喊,放了啞僧,撲上前來,陸漸凝立不動,覷其來勢,雙掌左右撥出,正中二人肘下,兩人頓時身如陀螺,立地打了個轉,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四僧狼狽不堪,爬將起來,一人怒道:“你是誰,幹嗎打人?”陸漸一手按腰,揚聲道:“這話當由我來問,你們又幹嗎打人?”那僧怒容滿面,呸了一聲,掉頭便走,其他三僧也齊齊啐了一口,亦然尾隨。
四僧忽然而來,又忽然而去,陸漸心中莫名其妙,瞧那啞僧,又吃一驚,卻見他滿身泥土,卻渾若無事,抓起柴刀,又咔嚓咔嚓砍起柴來。陸漸忍不住問道:“老人家,你沒傷著麼?”
那啞僧不理不睬,黑鐵柴刀忽起忽落,砍柴不輟。陸漸見他舉止如常,不似受傷,心道:“這是什麼寺廟?寺裡的和尚要麼胡亂打人,要麼捱了打也不吭聲。”
正自驚疑,忽聽大呼小叫,轉眼望去,十來個僧人手持棍棒,快步趕來,將陸漸團團圍住,當先一名赤紅臉膛的中年僧人厲聲叫道:“你是誰?怎麼混進寺裡來的?”
陸漸如實道:“我生了病,昏倒在泉水邊,這位大師救我來的。”那中年僧人見他麵皮蠟黃,瞳子無光,眉間一團黑氣聚而不散,確實病入膏肓之相,愣了愣,神色稍緩。卻聽一個少年僧人道:“心悟師兄,這老蠢貨真是莫名其妙,上次將一隻瘸腿野狼帶進寺裡,結果咬傷了心藏師弟,這次又將陌生人帶進寺裡,也不知是好是歹。”
陸漸冷笑道:“你們毆打一個老人,又是好是歹了?”心悟皺了皺眉,轉頭道:“心緣,你們又打老蠢貨作甚?住持不是叮囑過麼,叫你們別打他了。”
心緣便是先前四僧的首領,此時怒氣未消,大聲道:“心悟師兄你不知道,前幾日香積廚裡鬧賊,丟了方丈的素八珍,性智師伯的雪芽茶和方柿餅,性明師伯的玉糝羹,最可惡的是,性海師叔身子向來不好,要六和人參湯調養,這湯六蒸七濾,熬來不易,竟也被人喝了個碗底朝天。為此,廚房裡的師兄弟都被性明師伯責罰,各打一百戒尺。咱們氣不忿,整晚守候,不僅一無所獲,點心茶湯丟失如故。於是大夥兒疑神疑鬼,有的說來了狐狸大仙,有的說是怨鬼作祟。我卻有些疑心,三祖寺禪宗祖庭,怎麼會來這些妖邪……”
心悟點頭道:“這話說得極是。”心緣得他誇讚,聲調越發激憤:“師兄也知道,這老蠢貨一貫鬼鬼祟祟。我原本就對他有些疑心,只苦於沒有證據。方才可好,心通師弟親眼瞧見他踅進廚房,將為性海師叔準備的桂花蓮子羹偷了出來,這一下算是人贓並獲,他害咱們捱打,咱們打還他,又有什麼不對?”說罷搶上兩步,從地上撿起那個白瓷大碗,捧到心悟鼻尖,冷笑道,“贓物在此,師兄請看。”
心悟嗅了嗅,碗中桂花香氣猶存,頓時冷笑道:“果然是桂花蓮子羹,老蠢貨真的作賊了,須讓明慧師叔知道,好作定奪。”
陸漸這時心中不勝吃驚:“無巧不巧,我竟到了三祖寺中?”瞥了瞥那啞僧,心頭又沉,“早知那羹是盜來之物,我也不吃了。這老人作賊,全是為我,如何讓他受罰?”便一揚聲,向心悟道:“這位大師,能否商量?”
心悟道:“商量什麼?”陸漸正色道:“蓮子羹是這位大師偷的,卻是我吃了,他年紀老大,經不起折磨,若要責罰,只管罰我。”
心悟打量他一眼,大有疑色,忽而冷笑道:“你這人真是濫好心。依寺規,犯偷戒者,先打三十戒棍,瞧你病懨懨的,別說三十棍,兩三棍也承受不起。再說了,責罰與否,我說了不算,還需戒律院作主。”
陸漸道:“那麼容我和戒律院的大師商量。”眾僧見他恁地固執,均露詫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