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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不空默唸八字,引經據典,仍然思索不透,又命陸漸將其他畫像的字跡顯現出來,水部畫像上寫的是“卵有如山隔春山其”,山部畫像則寫著“以旌也雪樹皆渦屋”。
寧不空思索片刻,先用諧音重讀之法,瞧這幾行字是否用了諧音,繼而又轉換字序,瞧這些字是否調換了順序,若將其重新排列,能否讀出通順句子。
寧不空本是少有的聰明人,一旦陷入此等謎題,必然冥思苦想,廢寢忘食。陸漸見他念念有詞,甚覺無味,當下出門,卻見倉兵衛孤零零跪在花圃前,一動不動,不由暗歎,尋來一張蒲團,說道:“倉兵衛,你跪在上面,舒服一些。”
倉兵衛啐了一口,恨聲道:“我死了,也不要你可憐。”陸漸氣得說不出話來,罵道:“誰想可憐你了?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說罷將蒲團扔到他面前,轉身便走,忽聽得倉兵衛在身後發出低低的啜泣聲,不覺胸中一痛,雙眼痠熱。
他躺回床上,尋思道:“倉兵衛雖然可憐,但怎麼說也有父母,我卻只有爺爺,現在連爺爺也沒有了,倉兵衛有我可憐他,誰又來可憐我呢?”想著想著,眼淚不絕滑落。他還記得那些海外奇談,雖是陸大海的胡編,此刻想起,卻是別有趣味;又還記得,那年他去賣魚,被幾個鎮上的小潑皮搶走了魚,按在泥地裡往死裡打。事後陸漸帶著一身泥,哭著回家,陸大海聽說了,二話不說便出了門,可很久都沒回來,直到傍晚,陸漸才知道,爺爺打斷了一個小潑皮的腿,被衙門抓去,打了三十大板,關在牢裡。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又累又餓,渾身疼痛,心裡卻默默發誓,以後不論爺爺怎麼說謊,怎麼輸錢,自己也不會怪他,不會跟他吵鬧。那一夜,他忽然長大了,開始織網、打魚,擔負起家中的生計。
這天晚上,陸漸不知為何十分傷心,竟是哭著睡去的。第二天醒來,推門一瞧,卻發現倉兵衛倒在地上,渾身滾燙,陸漸忙將他抱回房內,找來大夫,診斷之下,卻是受了風寒。陸漸去見寧不空,卻見他神色呆滯,口中唸唸有詞,似乎說什麼“八圖合一”。陸漸叫喚,他也不理,只得自作主張,叫來鵜左衛門,讓他帶倉兵衛回家休養。
送走倉兵衛,院子裡越發冷清,陸漸算賬之餘,寂寞無聊,削了一把木劍,重新練起“斷水劍法”,當他使劍之時,忽然發覺,自己念頭方萌,木劍早已刺出,有時心中才想到十招,手上已使到十五六招上下,一把木劍如風中枯葉,飄忽迅疾,超乎想象。
陸漸心中驚訝,猜測必是《黑天書》之故,不覺嘆了口氣,遙想姚晴往昔總是埋怨自己出劍太慢,若是看到今日這般快劍,也不知有何感想。想到姚晴,他胸中大痛:“三年不見,也不知她變成什麼樣子,仙碧姐姐給她解了毒麼?她住在哪裡?她父母雙亡,家園被焚,孤零零的一個人,會不會傷心寂寞。”
一時間,陸漸望著碧空流雲,不覺痴了。忽聽咯咯笑聲,有人道:“小氣男,丟了貓兒,還在傷心嗎?”陸漸回頭瞧去,只見阿市和服色白如雪,雙袖和兩膝處點綴了幾點粉紅櫻花,懷中的北落師門與白衣混同一色,若非碧藍雙瞳,幾乎難分彼此。
“這樣吧,”阿市笑道,“貓兒還是算你的,我幫你養著,要是將來它不喜歡我了,我便還給你。”陸漸搖頭道:“貓兒原本就不是我的,它另有主人的。”阿市想到寧不空的話,忍不住問道:“那個主人也是女子麼?”
陸漸點點頭,阿市道:“她生得美不美?”陸漸道:“很美。”阿市小嘴一撇,輕哼道:“難怪你這麼傷心,是不是怕丟了貓兒,就沒法去討好那個大美人兒呢。”
陸漸一怔,失笑道:“她很美,你也很美啊。”他將阿市與仙碧相比,本無他意。阿市卻俏臉微紅,低頭輕撫懷中貓兒,嘆道:“美又怎樣,又沒人為我傷心。”
陸漸不解她小女兒的心思,想了想,問道:“你一個人來外宅,家裡人就不擔心嗎?”阿市搖頭道:“我爸爸媽媽都去世了,兄長裡就大哥和我最好,這次大哥去京都,那些侍女們整天圍著我,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悶死人了。”她偷瞧陸漸一眼,笑道,“小夥計,你叫什麼名字?”
陸漸說了,阿市怪道:“你的名字好怪。”陸漸道:“我是唐人,自然用唐人的名字。”阿市歡喜道:“我見過雪谷先生的山水畫,畫的就是大唐的山水,那是很好很好的。”
陸漸撓頭道:“我在海邊長大,天天瞧著的都是海,山水什麼的,卻沒見過。”
阿市露出失望之色,歪著頭想了想,笑道:“陸漸,你陪我‘跳麻’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