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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不空見他如此不開竅,臉色一沉:“你若不做,我便不給你真氣,你不害怕麼?”陸漸心口彷彿捱了一拳,張口結舌。
寧不空冷笑道:“從今以後,我若向東,你便不得向西,你就算是死,也要護著我。只因‘黑天劫’之苦,這世間唯有寧某的真氣可以解除,其他的人,任他內力再強,修為再高,也不管用;這就是《黑天書》‘有無四律’的第一律:無主無奴。意即是,若無劫主,必無劫奴,劫主受害,劫奴必死無疑。”
陸漸腦中嗡嗡作聲,似有千百蚊蟲撲翅噬咬,禁不住捧頭大叫:“不對,不對,你騙人,你騙人……”
“我騙你做什麼?”寧不空冷笑道,“從今之後,你就是寧不空的影子,今生今世,也休想與我分開。”
陸漸聽得渾身發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他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床上,更不知是何時睡去,醒來時,已是次日傍晚,日光透窗而入,蒼白無力。
“想通了麼?”忽聽寧不空冷冷說道,“‘黑天劫’的威力你也深知,若無寧某的真氣,你便是死,也要經歷世間最可怕的折磨。”
陸漸心頭怒氣一湧,大聲叫道:“那我寧可死了。”
“人生皆有一死,死何足懼?”寧不空徐徐道,“你一死容易,但晴小姐呢?你忍心與她天人永隔,永不相見嗎?”
剎那間,陸漸心頭浮現出姚晴的動人嬌靨,每天對她的思念,就像《黑天書》一樣,既給他無窮的快樂,也給他難忍的痛苦。陸漸呆了許久,驀地死念頓消,伏在床頭,放聲痛哭。寧不空木然端坐,既不勸慰,也不斥責。
陸漸大哭一場,暗暗立誓,再也不練那《黑天書》,可那奇功一旦上身,便如魔咒附體,若是不練,發作更頻,反之若是持續修煉,“黑天劫”便可來得緩慢許多,十天半月方才發作一次,只是發作之時,比修煉未成時更加猛烈。
陸漸明白此理,滿腔雄心盡皆化為烏有,遂聽天由命,預設了這劫奴身份。寧不空見他屈服,便也待他溫和了許多。他見陸漸珠算嫻熟,便讓他為城中豪門富戶經理賬目,收取若干費用,此時珠算雖已流入日本,但還未普及,粗通者極少,精通者絕無,後世所謂的東洋“和算”更未開創,加之諸侯割據,尾張東陸小國,更無一人見過這神妙算具。陸漸理過幾家賬目,名聲大噪,但他心有怨氣,全數發洩在算盤上,不足十日,便打壞三張算盤。寧不空知他心意,付之一笑,轉而請高手匠人鑄了一副黃銅算盤,這銅算盤一旦撥打太快,銅珠摩擦銅杆,便會滾燙如火,陸漸被灼傷幾次,方知自己的智計與寧不空相比,委實天差地遠。
這一日,陸漸在房中算賬,忽聽庭中嗬嗬有聲,推門一瞧,卻是倉兵衛手持竹槍,練得滿頭大汗。倉兵衛瞧見陸漸,眼神兇光一閃,驀地舉起竹槍,向他面門狠狠戳來,陸漸不防他突下毒手,轉念不及,雙手已不由自主伸將出去,握住竹槍,耳聽咔嚓一聲,竹槍被擰成兩截。
陸漸固然不知何以握住竹槍,又何以折斷槍桿,倉兵衛更是萬分驚駭,他本來以為這次偷襲,陸漸不死即傷,不料對方如此高明,未及還醒,眼前竹影閃過,臉上已狠狠捱了一記,抽得他半臉麻木,嘴裡腥鹹,跌退兩步,瞪著陸漸,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陸漸丟了那半截竹槍,望著雙手,神色怔忡,忽見倉兵衛的左臉發麵似的腫了起來,不覺好生歉疚,說道:“倉兵衛,對不住,打你不是我的本意,全怪這手不聽使喚。”
這事委實荒誕,別說陸漸不解,倉兵衛更是不信,對陸漸越發憎恨,破口大罵。陸漸已能聽懂不少倭語,聽他罵得惡毒,心中微微動氣:“都是這雙手作怪,我又不是有意打你的。”不想念頭才生,雙手便揮將出去,噼裡啪啦,連抽倉兵衛四個耳光,陸漸收斂不住,驚怒交迸,連聲喝道:“停下,停下……”但停手之時,倉兵衛已被打得如風車亂轉,捂著臉哇哇大哭,連滾帶爬奔將出去,耳聽得陸漸叫喚,卻哪敢回頭。
陸漸瞧著雙手,納罕不已,忽聞飯香撲鼻,才覺飯已煮好,只因打跑了倉兵衛,無人照管,當下取下蒸籠盛了飯菜,給寧不空端去。
今日算館甚是冷清,兩人用飯已畢,忽見風驟雲濃,雷霆大作,傾盆大雨刷刷落下。陸漸想到倉兵衛,頗為擔心,欲要出門尋找,寧不空問明緣由,冷笑道:“不用理他,他捱了打,當是去他老子鵜左衛門那裡哭訴去了。”陸漸知他料無不中,只得作罷,又想起雙手自發自動、不受控制的事,便詢問寧不空,寧不空聽了,淡然道:“這勁在意先,乃是武學高手夢寐以求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