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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勻地沉沉睡著。她的右手一直握著那管碧玉的洞簫,自那日在弒血盟,鳳莫歸將這玉簫給了她,她便沒有松過手。藉著月光,那管玉簫綠得近乎透明,尾端繫著朱纓銀穗,狀若鳳尾,襯在她的手指間,顯出一種莫名詭異。執起她握緊的右手,他想要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可她向來纖細的手指竟似痙攣一般,將玉簫攥得緊緊的,死也不肯鬆開分毫,唯有近乎誘哄地將那纖細的手湊到唇邊親吻著,用溫柔一寸一寸地席捲她,才似乎讓她漸漸地失去防備,最終鬆開了手指。
起身推開窗,窗外一片寂靜,
他久久地凝視著手中的玉簫,晶瑩翠綠,華光流溢,剔透的猶如是宿命,明明那麼清晰,卻只是無能為力。朱祁鈺將玉簫湊到唇邊,微微一抿,溫柔的簫聲淌瀉而出,與拂面清風帶來了睡蓮恬淡的幽香交纏,沁人肺腑卻不露聲色,行雲無定,直入魂夢中。那悠揚的簫聲,在這靜謐的夜之中,在他的唇邊溫柔極致地綻放出一朵無形的蓮,影自娉婷水自清,在微波瀲灩中,猶帶著一種未諳世事的不染,如錦如衾,幽幽滑過心脾,像是寄予了一個遙遠的期盼,也或許是一次涅磐的等待。
他吹的是《千葉蓮》,五十年前,不語禪師坐化前留在黃山斷龍石壁上的曲子,也是素衣心煩氣躁之時,最常彈奏的那支曲子。
簫聲如水,凝噎難平,悄愴幽邃的情致不斷縈繞在心頭,流連輾轉,此刻,他的心也如簫聲與夜色,尺水不波,每一個角落都被她的一顰一笑佔據,再覓不到一絲的縫隙。紅塵萬丈,弱水三千,有哪一個女子比得過她的清姿嫋娜,比得過她的纖塵不染,比得過她嫵媚嫣然的拈花一笑?她手中的那隻花,不是小兒女的郎情妾意,不是女兒態的清淚,薄酒,而是江山社稷,是百姓安危,是那些即便男子寬厚的肩膀,也不一定有勇氣能夠擔負的重任。
他於她,該說是心疼吧,那麼深深的心疼,所以,捨不得她寂寞,捨不得她傷神,可以這樣全無顧忌,捨命陪卿,無怨無悔。
一曲罷了,簫聲留下近乎嗚咽的餘韻,他無聲地嘆一口氣,轉過頭,卻不經意地發現,素衣正倚在床頭,明亮的眼中,一片深幽的水色,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那一刻,他恁地震驚,不知道她是幾時醒的,也不知道她這樣倚著床頭已經多久了,他想要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這樣呆呆地看著她,相顧無言。
素衣看著手執玉簫站在窗前的朱祁鈺,皎潔的月色流瀉在他的身上,與浮光掠影中蒙上一層淡漠的銀霜,彼此距離不過咫尺,可是,他看起來卻如此的不真切。
那一刻,心底的酸澀潮水般湧出,噬咬著身體的每一個地方,疼得連視線也有些微模糊了。她幾乎就要以為站在眼前的他就是七哥了,她幾乎就要以為方才流入耳際的是七哥的簫聲了,即便身死,魂卻不滅,用簫聲代替手指,將她從這無邊的黑暗中喚醒,她滿懷著最後的一點期望醒過來,寄望著可以再看見他一眼,哪怕是最後的一眼,可是,她終究要面對失望或者絕望,終究不得不面對再也見不到他的事實。
是的,她再也見不到七哥了。
七哥在她眼前被熊熊烈火吞噬,他的骨灰會四散在風中,洋洋灑灑,存在於每一個角落,看著她,親吻她,擁抱她。他說過,他會留下來陪她,即使人不能留下,魂魄也一定會留下。
真的嗎?
這樣,她是不是就可以寄望,他時時刻刻都在她的身邊,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她只是看不到他而已?
默默地下了床,她並不穿鞋,光腳踩在那軟軟的簇花細毯上,一身素白的衣裙,像個落魄的遊魂,腳步虛軟,每一個輕微的踉蹌,都似乎會摔倒。
朱祁鈺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上前一步緊緊抱住她羸弱的身子。不過短短的幾步,她的身上已全是冷汗,溼了後背,涼得令人心寒。“你要去哪裡,要做什麼,都告訴我,我遂你心願。”抱著她,這是他唯一想說的一句話,也是現在,他唯一能對她說的話。他聲音嘶啞低沉,那裡面蓄積了太多的惶惶不安,太多的恐懼擔憂,把心也侵蝕得空洞了,如今,他的素衣呵,他知道她此刻的黯然心傷,他寧願她撕心裂肺地痛哭,哀天搶地悲慟,也強過現在,像一縷茫然無措的遊魂。
素衣並不說話,就這樣任由他緊抱,感覺他顫抖的身軀,熱燙的呼吸,還有那顆惶然的心,無神的眼直直望向琴案。
琴案上,放著那架情人所贈的琴——長相思!
朱祁鈺抱了她過去,看她的手指極緩地擱置在弦上,纖指拂動著“長相思”那冰蠶弦,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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