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部分(第1/4 頁)
一雙手臂適時地接住她羸弱的身子。
朱祁鈺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也來了,他一身寶藍色的便服,在俱是縞素的人中顯得有些扎眼,身後跟著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指揮使晁天闕等幾個親信。
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那在烈火中已近乎焚燒殆盡的靈柩,他眼眸一黯,面色凝重,抱起昏厥的素衣,看不出對眼前的這一切究竟是個什麼態度,只是薄唇微張,沉聲下令。
“擺駕回宮!”
生死契闊
回宮之後,素衣便一直昏睡,沒有再醒過。那種睡法和她之前的夜夜噩夢不同,她睡得很安靜,沒有夢囈,沒有驚懼,手腳一如既往地冰涼,倘若不是因為還有呼吸與脈搏,便會讓人誤認為,床榻上躺著的不是一個沉睡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殷心細細地為她切了脈,將她的手腕又放回朱祁鈺的手中,滿眼的無奈與心酸。別開眼,她不敢再看向朱祁鈺,知道那些避重就輕的言語是敷衍不過去的,可是,她卻實在不知該要怎麼說?前兩日,她還可以象徵性地安慰他,說素衣很快就會醒過來,讓他勿須過於擔心,可是,隨著時間過了一日又一日,素衣一點即將清醒的跡象也沒有,這樣的安慰也就越顯蒼白無力。
這幾日以來,朱祁鈺的焦灼,眾人皆是有目共睹的。他不僅罷了早朝,也不肯召見任何朝臣,素衣一直不吃不喝地昏睡,他便也不吃不喝地守在床榻邊,半步也不肯稍離。前日,金英曾因詢問上朝之事而碰了一鼻子灰,身邊的親信內侍個個便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捻了虎鬚。
“她究竟還要這樣睡多久?”朱祁鈺低啞地詢問著,即使明知問不出答案。胸口一陣又一陣悶悶的抽疼著,心裡突然有一股絕望驀然翻了起來,帶著血腥味。難道,這心,已經真的裂出血來了麼?“已經整整四日了!”緊緊握著她的手,旁若無人地湊到唇邊反覆親吻,他卻只感覺到刺骨的冰冷,他努力地想要溫暖她,卻是束手無措,不知怎樣才能讓昏睡的她真真切切感覺到溫暖,就只能這麼等著,越來越絕望,越來越無望。
殷心瞥了瞥床榻邊的他,是的,不過才四日,他整個人看著看著便消瘦了下來,深邃的眸子許是因近日以來的不眠不休而熬得發紅,明明焦灼得無以復加,可卻只能強忍著,煞白著臉,一直這樣守在床榻邊。
“我想,她許是太累了吧。”
除了這樣不痛不癢地輕聲安慰他,殷心的確別無他法。她雖然是個醫者,卻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她不知道素衣這樣算不算一心求死,但是,一直以來,她都對素衣與風湛雨之間的感情瞭若指掌,自然知道風湛雨的死對素衣而言是怎樣的致命打擊。從素衣醒過來喃喃著自己在做噩夢開始,她便知道,素衣在逃避這個事實,甚至不惜於自我欺騙。
生離死別,最是斷腸。本以為生離就已經是件傷心刻骨的事了,如今,要接受死別這麼殘酷的真相,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況,素衣腹中還有風湛雨的骨肉。
對於朱祁鈺的痴情,她是動容的,卻也為他感到遺憾,假如,素衣不曾遇到風湛雨,一早便是遇到朱祁鈺,或許,不會有這些波折,這段姻緣便就是活脫脫的金玉良緣。可惜,正是因為那充滿變數的孽緣,讓這段原本應該美滿的姻緣也蒙上了死灰般的白色。
“她不想睡了,自然就醒了。”站起身,她只能搖頭,以這種方式表現自己的無能為力。
如今,要走出這個桎梏,只能靠素衣自己,就如同,她如果要這樣一直昏睡下去,沒有人可以強迫她醒過來,如果她堅持要逃避的話。
“她這麼不吃不喝地昏睡,身子如何受得了?”對於殷心的無可奈何,朱祁鈺強抑著惶悚悸痛的雙眸,心中一片茫茫地惶然。他不是沒試過喂她吃東西,可是,不管他喂什麼,她都緊閉著唇,全無一絲反應。手中雖然握著她的手,可是,卻似乎是什麼也抓不住,握不牢,她就像是冰雪雕鑄的,隨時可能在他眼前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化了,融了,消失了。
殷心轉身打算往外走,尋思著要去準備一些清淡的流食,倘若素衣再這麼昏睡,那麼,即便是撬開唇齒,也非要灌她吃東西不可。聽見他的疑問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她腳步停了下來。“她的身子暫時還沒什麼大礙,你不必太過操心。”雖然已有想法,可她脫口而出的依舊寬慰的話語。素衣的身子雖然虛弱,卻沒什麼事,她的病,是心病,只能靠心藥來醫,而那心藥找不到了,便只能自醫。
若論自醫,如今,朱祁鈺是唯一可以助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