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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再看他了罷。
素衣一直垂著頭,吃得很慢很慢,看得出,儘管她的確是在很努力地吃著,可是卻味同嚼蠟一般,重複著緩緩咀嚼吞嚥的動作。朱祁鈺也吃得很慢,似乎這幾日的粒米未進對他而言不曾造成任何的影響,偶爾舉箸夾菜的同時,眼卻一直凝在她的身上。她一直垂著頭,他就這麼一直看著她,視線不曾有過瞬息的交匯,就這麼,他們一直吃到了卯時,一直吃到那一桌的菜餚糕點都已經涼透了,紛繁蕪雜的問題在衝擊著腦海深處,掀起千層浪,與其他的思緒雜陳著,在心扉之上回旋,卻誰也沒有開口。
一種透著些微尷尬的沉悶氣氛凝結成了型。
卯時的更漏響了,清脆的聲音,敲擊著寧靜的夜,也分別扣在了兩人的心頭,震盪了那近乎凝固的死水,泛起的一片漣漪將各自的思緒與心意綰作了一個結,。
“皇上,您該去上朝了。”她低垂著頭,語氣生硬也略顯冷漠地出聲提醒著,臉頰藏在幽幽的光影中,那顯得生疏的一個“您”字,瞬間便將彼此原本咫尺的距離拉得遠如隔絕到了千里之外。
他靜靜地看著她,好半晌沒有做聲,爾後,只是默默地起身,毫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面揹著身子更換了常服。
以往,他也會有這種近乎刻意捉弄的舉動,非常樂意於看她即便是側過頭,還仍舊會赧然地羞紅了臉的模樣,可今日,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玩這種遊戲了,而她的臉上也沒有了赧色,默默的,似乎是視而不見,眼就這麼無神地愣愣定在了一處,像個已經沒有感覺的軀殼,整個神色顯出一種極可怕的空茫。
更罷了朝服,他看著她漠然的背影,即使強抑仍舊讓心不免倏地揪緊了,想要說點什麼,可卻沒有合適的話語,末了,只好沒話找話地開口:“朕已經交代了內侍,為你備了熱水沐浴,你好好休息罷,莫要虧待了自己的身子……”
絮絮叨叨地,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說了一些什麼,聲音越見小了。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去吻她,撫弄她了,如今,就連抱一抱她,或許也都成了一種罪過。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悄悄看著她,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的心重新禁錮起來,上了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枷鎖。他不知道自己需要花多少時間去除掉那些枷鎖,扣開那道門扉,畢竟是自己的選擇,便是要承擔後果,所以,他只能逼著自己從她身側擦過,不能回頭看她,只平靜地留下一句話,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朕上朝去了。”
殿門輕輕地開啟,復又關上,素衣放下手中的象牙箸,手腕上那冰冷的玉鐲滑了下來,扣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悶悶的一聲響。她漠然地看著那玉鐲,看著它在手腕白皙的肌膚上掠過一道淡青的影子,淺淺地,竟顯出幾分妖異之感。那血絲嵌在石紋中,翠綠映著殷紅,那麼清晰地繞成一條宿命的脈絡。手指輕輕撫過那隻玉鐲,只覺得那麼那麼涼,冰水一般沒有溫度,流過她的手指,血脈,浸透了心扉,蹂躪出難以抑制的疼痛。
這是他的命鐲,一旦鐲子裡那血絲轉為白色,便是他死去之時,七哥在她的眼前飲劍自刎,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知道與生命中極重要的人一世別離的滋味。七哥死了,可七煞星並未隕落,也就是說,七哥並不是七煞!她開天眼所看見的一切有誤!那麼,究竟誰是七煞?誰會危及朱祁鈺的性命?誰是亂世之賊,會傾頹這三千里大明疆域?
她不知該要如何去追溯曾經的執著,只覺得胸口被一種柔軟的東西堵住了,像是一團絲線,凌亂地交錯著。她曾經誤解七哥就是七煞,或許,七哥正是因此才動了自刎的念頭罷。然而,一直以來,她都牢牢記得自己的選擇,不管七哥是不是七煞,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她都不能隨他走,只能選擇負了他。然而,在朱祁鈺的身邊,從原本的一心為天下,到了如今,她已說不清自己究竟對他懷揣著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尤其是他親吻她,愛撫她的時候,無數次,她總會想起七哥,便硬起心腸拒絕,看他失望落寞的樣子,心裡一陣又一陣惴惴的感覺。
這是一段老天安排的姻緣呵。孽緣的必逝,莫非是為了成全這段姻緣麼?用一個男人的死,成全另一個男人,這分明就是挖肉補瘡呵!可是現在,她該要如何面對這段姻緣?她該要如何面對這個深情如許的男人?
死,對自己而言,並不見得是個多麼可怕的字眼,可是,最痛的莫過於親眼見著自己最重要的人死,逝者如斯,生者卻只能無奈。
這樣的痛,她不願再嘗,永遠不願!
所以,即便是自己窮途末路,眾叛親離,她也絕不會讓朱祁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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