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第1/4 頁)
昔日荊楚三千歲神龜,死後被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錦緞,供奉於廟堂之上留骨而貴,可誰又知此神物寧願在泥水中潛曳尾而生呢?若朱祁鈺是嚮往自由的神龜,那麼,自己與那愚蠢的楚王又有何分別呢?一切均為造物弄人!這個心不在其位的男人,竟然是挽救大明社稷的紫薇帝王星,這想必已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吧。
如今,她是各知不可而為之,還是明知不可而安之若命?
她長年研讀佛經,受的是大愛之教,可她的大愛卻仍是帶著私心,明著說是為了天下安定,為了百姓安寧,可私下裡,她只是不希望再看到七哥眼中有那麼悽楚的憤懣與惋惜。師父若是知道了,恐怕會痛心她的心有旁騖吧?她其實,是個如此不受教的子。只是,為了她這微不足道的私心便犧牲了朱祁鈺一生自由,她又何其忍心?
一切皆是迫不得已。如果朱祁鈺真的能夠登基即位,扶大權於將傾,她寧願以自己所積之福澤與所修之功德禱祝他一生無憂,盡力補償對他的虧欠。
孽因;一切皆是孽因。
他不是說過麼?他若真的登基為帝,那也是被她逼的,日後也定要拉她墊背陪葬。
她逼他?!
有麼?
或許是有的吧。她和他的牽扯,這一生,只怕是註定糾纏不清了。
她以為,她的生命中只有七哥這一個男子,卻從沒有料到,朱祁鈺會出現得如此突然。不過無妨,她的心中只有七哥。她的身子可以為了天下向他妥協,可她的心,由始至終,都只有七哥。
絕不會再有別人。
雖然是為了救渡眾生,卻已經墮入執念,如今,即便已經無路可退,她也絕不放棄。生亦一執念,死亦一執念,皆毒如蛇蟲,這乃是皈依修行的業障,若是無法消除;便不能超脫,自是落了下乘。反觀自身,又豈止落了下乘?
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澄心,莫懷愁慮。枉她號為“澄心客”,可卻始終只能在虛無縹緲的業障中掙扎!
是的,她是尹素衣,不是觀世音。
她沒那神通廣大,有的,不過也就是執念罷了。
自小,她就從姑姑那裡得知了一個道理:既然自己釀下了苦果,那麼,也就由自己一口一口吞下去,再苦再難,也絕不發出半點怨言!
素衣驀然抬起頭,因霧而若隱若現的遠星看起來竟是那般幽冷而悽楚,透著孤絕。不知為何,她甚至已經能預想到自己日後的處境了——
必然是孤軍奮戰,眾叛親離……
***************************************************************************
大戰迫在眉睫,京師所有的名醫均被戶部召集了起來。
諸位醫者通力合作,開方子的,挑選研磨藥材的,熬煮湯劑的,一心要在大戰之趕前製出止血解毒的藥丸湯劑數種,以確保受傷的兵士都能得到及時的救治,將傷亡減至最低。防守之責任既然已經全權地交給了兵部,那麼,做好善後措施便是他們義不容辭的職責。
時時本著“醫者父母心”之念的殷心自然也不會例外。
受於廷益所託,殷心已經數晚不眠不休地留在戶部新建的藥場上,與其他醫者一起各司其職。當然,於廷益此舉也是有其顧慮的。京師之中畢竟還混跡著瓦剌的細作,誰也料不準這醫者中會不會也混雜著居心叵測之徒。雖然藥場有重兵把守,但藥丸湯劑這些東西然是人人都可辨得出真偽的,這些救治傷者命的東西,若是被人圖謀不軌地做了手腳,那後果可實在是不堪設想。殷心不僅僅司醫者之職,更是每每親自試藥。
如今,藥場一撬作皆正常,可今晚子時,鄺府大公子鄺儀突然差人傳來話,說其父鄺埜的遺體很快就會被運送回京師,請殷心前往商討喪禮的事宜。殷心一聽說,什麼也顧不上,即刻扔下手中的藥材,立馬往鄺府趕。
如今正值宵,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
殷心迫不及待地想早些趕回鄺府,便抄捷徑省時。可巧的是,剛要穿過狹窄的衚衕,竟然發現素衣的蹤影。殷心心中大喜,剛想出聲喚她,卻見素衣今晚似乎與平素不同,向來白衣示人的她竟然破天荒裹了件男子的貂裘披風,髮絲散亂,神恍惚,連腳步也似乎頗有些不穩。
不僅如此,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名男�在一路暗暗跟蹤,而一向謹慎的素衣竟似乎完全沒有覺察。
殷心不動聲地跟在那男子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