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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胡亂地捅了一陣,爐內的炭火頓時燒得熊熊的,不時迸濺出幾點極細微的火星子,彈在火爐蓋子上,金光閃閃,耀成一朵小小的燦金的細碎花末,旋即便又沒了蹤影,一現無痕。
一個不留神,一點火星子濺到了她的手背上,痛得她驚呼一聲,急忙“啪”的一聲扔掉了手中的紅銅火鉗子,頓時驚擾正在批奏摺的朱祁鈺,也打斷了素衣綿延不斷的琴聲。
極為默契的,朱祁鈺擱下手中的狼毫,素衣的琴聲也戛然而止,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往殊顏所在的方向,不料卻剛好撞在了一起。素衣並未垂首迴避,那雙格外漆黑的眼直直的迎視向朱祁鈺,如水清澈,可以映見世上的萬化千端,又染不進絲毫的混濁,似乎是靜到了極致之處的無神。
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緊緊攥住,彼此的目光就這麼不自覺地膠著在了一起,莫名的難分難捨。
看著她一身素白的單薄衣裙,血色全無的臉頰,下顎尖削若戳,朱祁鈺呼吸一緊,心尖微顫,悄悄在心底長吁一口氣。他想要喚一聲她的名,下意識的唇一動,到了唇邊的兩字卻好似重有千鈞,硬是哽得無法吐出一字,只覺得她有如冰雪雕琢而成,若是天氣稍稍轉暖,便有可能就此融化消失,最終無痕。
在旁人眼中,他君臨天下,入主金鑾,他是大明帝國的君主,是江山社稷的統御者,眾生萬民於他腳下如螻蟻微塵,他主宰著這一片天下,可是,他卻也一直如此卑微,獨獨主宰不了自己的感情和命途。
朝堂之上日日的勾心鬥角,明槍暗箭逼得他必須時時冷靜自持,那天下人都豔羨的權勢就似散發著濃香的積釀已久的劇毒,他極力躲避,卻是無可奈何,只能任它澆淋在五臟六腑之上,日日浸泡著心肺,帶來更多忍無可忍卻又只能繼續再忍的痛楚,直至胸腹崩裂開的死亡時刻!
而今看來,他與她的相遇,到底是幸運,抑或是不幸?他以為自己已經跳脫了這個死亡的宿命火坑,可是她——這個令他心馳神漾的女子,卻是無形地牽引著他又一次跳了進來。若說他要用自由和性命成全了天下,成全了她的夙願,反觀她,又何嘗不是捨棄了自身的兒女私情,成全天下人的安危?
他卻突然發現,她不過也是一個與天命抗爭的人罷了。
在這一點上,他們,其實何其相似!
只是,人力的抗爭真的可以抵禦悍然的宿命麼?
誰又知道,一番折騰之後會不會是另一個無間地獄,另一個惡性迴圈?
正在暗自思量之際,卻聽見大殿之外傳來沈莫言的聲音,有些氣喘不勻,有些刻意壓低,低沉的話語中卻帶著非同尋常的焦急。
“錦衣衛指揮使晁天闕求見皇上!”
“宣!”
沒有一絲遲疑,朱祁鈺突然大力地將手中的狼毫擲到書案上,灑下一片狼藉的墨漬,極致突兀,淺蹙的濃眉登時打作一個深深的死結,墨穹般的眸子幽邃得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意,表情是難以捉摸的似笑非笑。
終於有訊息了麼?
卻不知帶回來的會是怎樣的訊息?
那件事情到底辦得怎麼樣了?
是成功還是失敗?
不論如何,都只能成功,必須成功!他已經沒有時間再繼續等下去了,也沒有耐心再繼續等下去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身黑衣,風塵僕僕的晁天闋便畢恭畢敬地前來覲見。“微臣參見皇上!” 他滿臉疲倦之色,雙眼紅腫,佈滿血絲,靴子的鞋面上沾染著斑駁的泥濘,髮間還有尚未融化的雪片,一看便知是日夜兼程,連夜趕路所致。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不過輕描淡寫幾個字而已,此時的朱祁鈺與方才已是判若兩人。他目光犀利,如蓄勢待發之豹,舉手投足皆是王者之氣。
“啟稟皇上……”晁天闋話音雖起,但眼角餘光卻一直在素衣殊顏身上打著轉,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遲遲不肯往下說。
朱祁鈺挑挑眉,瞥了一眼殊顏,眼神犀利如鉤,彷彿是心照不宣的暗示。殊顏自知宮娥的身份不可造次,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立刻做出恭敬的模樣,垂首退出了大殿,只留下素衣坐在琴案旁。朱祁鈺這才微微抬手示意晁天闕:“但說無妨!”
晁天闕點點頭,神色顯得有些凝重:“一切均在意料之中,但,事情有些不妙。”頓了頓,他壓低聲音;“微臣竊認為,皇上還是親自去看看較為妥當!”
抿緊唇,朱祁鈺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陰鬱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在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