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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喚她,她也愣愣地,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似乎是沉浸在思緒之中,想什麼想出了神;有時彈著琴,明明是平素最為熟悉擅長的曲子,竟然也會撥錯弦,直至最後曲不成調。不僅如此,她夜間睡得也極不安穩,噩夢常常整夜整夜地纏身,嘴裡喃喃喚著的,全是風湛雨的暱稱,使得朱祁鈺心裡頗有些酸澀。
此刻,正對著粼粼湖水的亭臺之上,她正在彈琴,明明手指撫在弦上,可眼卻無神地定定看著湖中已然綻出翠色的青嫩蓮葉,眸中似有水波盈徹,只似未覺。微風驟起,簌簌地吹過已漸漸濃密的樹葉,細細碎碎地纏綿吻著她那墨瀑般的青絲,額間細碎的髮絲拂過她的眼睫,卻也不曾打斷她的心不在焉,仍是那淡然如水的模樣,只有睫毛輕輕抖動了些許,落下淺淺的陰影。
朱祁鈺站在不遠處的臨波水榭上,看那素白的身影在瀲灩閃耀的春日豔陽下近乎剔透玲瓏,就如玉雕一般無暇,也若玉雕可一般無心。錚錚的琴音中夾雜著悵然若失的情愫,其間的愁思若絲絲細細的鋼針扎入他耳內,帶著不期然的驚痛交加,轉過身,他睨了一眼正一臉似笑非笑看著他的唐子搴,瞳仁深邃難解,像是不見底一般。
“那日以幻術假扮風湛雨,潛入清秋山莊的女人真的是個人蠱?”斜剔揚銳的劍眉微微蹙起,輕輕踱了幾步,沉穩的步伐觸地無聲,他在心裡將近日這些匪夷所思的事全都歸結在一起,隱隱能感覺到其間有著某種必然的關聯,可卻總是缺乏能將這些片段串連起來的幾個關鍵細節。
說到人蠱,他便不自覺的想起了杭卿若。當日,杭卿若那肖似素衣的容貌便已經引起了他的疑心,當她被內侍們抬著送入獨倚殿後,他便就聞出了她身上有很濃烈的腥味,似乎是某些毒蛇毒蟲所殘留的味道,直覺她有不對勁之處,不想,預感竟然應驗,她竟然真的是個人蠱!
人蠱一而再地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麼?
而那造人蠱的人是誰,竟然如此罔顧倫常人命?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著那簌簌吐著信子的小蛇,唇際是淺淡溫柔的笑容,唐子搴點點頭,雙目有著懾魂的凌厲。“沒錯,若是常人,即便中了劇毒,身上也不可能有那麼濃重的腥味。”那些用於制人蠱的毒蛇毒蟲都是深山中稀有罕見的品種,氣味自然也就更為特殊,與一般毒蟲的腥味迥然不同,對他這個用毒高手來說,實在難以辨錯。
“如此說來,她與祭天大典上的那兩個刺客應該都不是同一人。”朱祁鈺口吻仍舊是那麼溫寧淡定,垂斂著眉目,將掌中的魚食一點一點投入湖中,那清波盪漾中搖尾遊弋的紅鯉不斷爭搶著,言辭中嗅不出半點火藥味,與那日在詔獄中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雖然不曾與祭天大典上的兩名刺客交手,但他卻能分辨得清清楚楚,那兩個刺客都是男人,身上也都沒有人蠱的腥味。但,這些假扮風湛雨的究竟是不是同一路人,如今若是武斷地下定論,恐怕還言之尚早。但可以確定,他們必然都是想借風湛雨的名義作亂,挑撥弒血盟與朝廷之間的關係。
這天下呵,總是有那麼多人為其趨之若鶩,熱血沸騰,不惜使盡陰謀詭計,妄想從中分得一杯羹!
“我若是沒記錯,似乎越王朱瞻墉曾向你進獻過一個非凡的大禮。”憶起那夜那雙似曾相識的眼,似乎可以和記憶中的另一雙眼重疊,唐子搴眸底閃爍著一抹陰鶩的神色,厲芒乍閃。就是那雙眼,關聯著唐家滿門六十五口人的血海深仇,他是絕不會記錯的!“如今,我倒想惡意揣測一番,不知那份大禮和夜闖清秋山莊的人蠱是不是也出自同一人的妙手?”
倘若是,那麼,那個心狠手辣滅了唐家的人不僅和這造人蠱的幕後操縱者是同一路人,更是處處意欲置朱祁鈺於死地者!
“那倒是無處可知。”朱祁鈺搖搖頭,將掌中剩下的魚食全都傾倒入湖中,舉止穩妥得不見一絲波瀾:“朕已經派人查過,那杭昱本無女,家中只有一個獨子,杭卿若乃是不久之前才從同姓的遠房親戚處過繼收養的孤女,據稱,杭卿若的生父本是徽州府的一名參軍,早年喪妻,後於土木堡一役不幸戰死,至此,便沒人知道她究竟有何來歷。”這也是一直以來人蠱之事查不出明細的緣由。他有些挫敗地嘆氣:“不僅如此,那除夕夜探宮闈的神秘人,那唆使尚膳監的內侍在閤家宴的菜餚中下墮胎藥的人,也都查不出個所以然。”
“乾淨利落,全無線索,想是預謀已久。”唐子搴背倚著水榭邊繪著和璽鸞彩的柱子,看向朱祁鈺,平靜的言語中帶著告誡:“不論那人蠱暗算是否成功,都可以將責任推到你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