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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他似懂非懂,因為少年義氣,傲視穹蒼,未曾嘗過動心的滋味,心中自然也沒有任何舍不去的東西。時值今日,他才終於領悟到了“舍”這個字的痛楚,原來,這個簡簡單單的字,竟然涵蓋著如此多的酸楚,會令人痛徹心扉,肝腸寸斷。
素衣不由打了個冷顫,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可身體的本能卻無法迅速反應,只能愣愣地看著他。
伸出手,撫過她額間一縷微亂的髮絲,輕輕別到她耳後,那曾經愛戀地撫過她身子每一處的指輕輕觸碰著她的臉頰,在那覆著寒蛩綃的地方流連著,依依難捨,輕緩的一如當日在紫雲山初見之時,她的手指撫過他的臉頰。黯沉的眼,澄亮若秋夜飛星,溫潤而晶瑩,深邃而悠遠。
不捨地收回了手,他幽幽地開口,似乎是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她的面容深深刻在心版之上。“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得乾乾淨淨,不至於讓你擔憂為難,不至於讓你心碎神傷。”唇角揚起最後的一抹笑,他眉眼間蓄著雲淡風清的笑意:“既然你要留下,我便也捨命陪你,即使人不能留下陪你,魂魄也定然要留下!”
接著,眾目睽睽之下,他做出了令眾人始料未及的舉動——收回架在素衣和朱祁鈺脖子上的那柄“留影劍”, 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胸,力道大得使那柄劍沒入胸膛,穿胸而過,不給自己留下任何生還的契機!
鮮血瞬間從他的左胸噴灑出來,如一場驟下的紅雨,瞬間溼了她素白的衣裙。那一刻,素衣的思緒停住了,滿臉驚愕與倉皇,氣息凝滯得近乎窒息,仿似是第一次看見血!
那麼多那麼多的殷紅的血,噴在她的臉頰上,熔岩一般!
炙熱,滾燙!
碧□簫從他腰間滑落,掉在亭臺的青石板上,清脆而鏗然。遠處,一道閃電劃破長空,轟鳴的雷聲隨即驟然而至,撼動天地一般想要炸破在場每一個的耳膜。
初夏的第一場暴風雨終於來臨了。
飄零無妝
大雨驟至,滂沱不絕,到了傍晚,不僅半分消停的趨勢也沒有,反而越下越大。湖面上被紛飛的雨滴濺起圈圈的漣漪,就連那剛盛放幾朵粉嫩睡蓮也被雨滴給砸得不成樣子,脫落的花瓣順水漂流,如同覓不到歸宿一般,在水裡幽幽地打著轉,薄妝飄零,沉澱在紅塵深處。雨水劈啪劈啪地敲打在窗欞上,清脆的聲音顯得分外的森冷,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洗成了白茫茫霧濛濛的一片,無形中也將晌午時那令人窒息的悶熱一掃而光。葉子在雨中淅淅簌簌響著,那蔥翠的顏色被雨水洗得發亮。簷下的雨滴垂垂墜墜,猶如夢中的淚水,自眼角蜿蜒綿延,擦不幹,拭不盡。
素衣緩緩睜開眼,眼角還有濡溼的淚水,猶未乾涸。她首先看到的是頭頂上那描金的山水帳頂,一切都和平素沒有半分不同,可鼻端仍然縈繞著那熾燙的血的味道,那一刻,分不清是真是還是幻覺,仿似那味道就此篆入了她的魂魄,一生一世再也洗不掉。
“我做了一個噩夢。”她緩緩地坐起了身子,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有些神思恍惚地要去穿榻下的繡鞋,可凸起的小腹令她的舉動有些困難。一旁的宮娥見著,立刻要上去為她穿鞋,卻被一旁的殷心給制止了。殷心蹙蹙眉,示意她立刻去通報朱祁鈺,那宮娥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奔出大殿。
穿上了鞋,素衣微微眨了眨眼,原本木然的臉上染上了絲絲淺淺的笑,笑容在那淚痕未乾的臉龐上,悽美得如此驚心動魄。抬起頭,她的目光在殿內各人身上流連了片刻,最後,停留在殷心的身上。
“殷心姐,我做了一個噩夢。”她直直地看著殷心,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迷惘,儘管臉上猶有笑容,眼眸也燦爛嫵媚得像在血中綻放的花,灼亮得不可思議,可聲音卻是乾澀的嘶啞:“我夢見,夢見……”她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個讓她至今心魂俱碎的噩夢,也或許是根本沒打算要形容,末了,躊躇的尾音漸漸低了下去,輕得如同墜在花瓣上的雨滴,最終消失得無形無聲。爾後,她垂下眼,清靈的眼眸子裡一片誰也窺不見的霧氣氤氳。
“素衣。”殷心雙眸一閉,驀地狠狠抽了口氣,然後,她像是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強忍著睜開泛紅的眸子,擠出牽強的笑容,走到素衣的身側,柔聲安撫:“你只是,只是在做噩夢而已。”即便是強撐硬忍,可尾音仍舊是哽咽了下去,氣息難以順暢。
此時此刻,除了這不能稱之為是安慰的欺騙,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對素衣說什麼,或者,該說什麼才合適。難道,要她就這麼全無顧忌地將“節哀順變”脫口而出麼?又或者,善解人意地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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