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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羅通呈來的摺子上重重劃了個殷紅的圓圈,眉宇間浮現起興致盎然。
副都御使羅通自調職京師之後,協助楊洪參軍務兼理院事,卻也在第一時間呈上了這紙駭人聽聞的奏摺!
“諸邊報警,率由守將畏徵調,飾詐以惑朝廷,遇賊數十輒稱殺敗數千。曏者德勝等門外不知斬首幾何,而獲官者至六萬六千餘人。輦下且然,何況塞外。且韓信起自行伍,穰苴拔於寒微,宜博搜將士中如信、苴者,與議軍事。若今腰玉珥貂,皆苟全性命保爵祿之人,憎賢忌才,能言而不能行,未足與議也。”
當日封賞於廷益與石亨之時,滿朝文武皆是譁然,不少人認為功譽過高,封賞過厚,名不副實。雖然於廷益一再辭讓功賞,最終只接受了“少保”的頭銜,但這並不妨礙有心之士對他的嫉恨,甚至還有人千方百計地羅織罪名想要彈劾他。早在德勝門一役得勝之時,翰林院侍講劉定之就上疏憤憤宣稱:“數場大戰並未催陷強寇,雖不足罰,亦不足賞,如今於廷益與石亨等人加官進爵,天下人不曾得見其功,卻受如此厚賞,有怠忠臣義士之心!”似乎對於於廷益與石亨所受的賞賜很是嫉妒。朱祁鈺知道劉定之早前因南遷之事與於廷益有隙,對於這樣的嫉恨言論,當時他並未多加在意,僅只是一笑而過。可羅通的奏摺與劉定之的卻大相徑庭。就這奏摺本身,羅通憂心的是封賞過多的弊病,但其間那些含糊不清的言辭,也足見對於廷益和石亨等人不滿的並非那些無所事事的言官了。
“素衣。”沒由來地,朱祁鈺突然開口,慵懶的聲音如正在閉目養息的獵豹,無風無浪的表面下暗湧著危險之氣。“你與於廷益一向交好,依你看來,於廷益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問的雖然是於廷益的為人,可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緊鎖住緘默的素衣,灼灼的眼眸審視她臉上最細緻的變化。
素衣雖然不知他為何會突發其問,卻也仍是靜靜開口,說出自己的感受,水銀般清冽的眸中有著別樣的清幽明淨,嗓音和著琴韻,淡雅如同梵唱。“於大人清正廉潔,危言危行,乃是光明磊落的君子。”這話倒是不假,畢竟於廷益的清名早已名揚天下,不是什麼秘密。
雖然在風湛雨那裡得了可以使雙眼復明的紫翾翎葉汁,但她依舊沒有喝,至少,在沒有見到自己的恩師寒霜漸之前,她是不打算喝的。近日以來,她倒是越來越習慣那種不見天日的黑暗了,也令她暗暗下定決心,從今往後,即便眼盲也不打緊,但,絕不能再心盲。
“君子麼?”朱祁鈺笑得高深莫測,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帶著一絲令人費解的光芒,似兩簇刀光,說不出的鋒利。他慢條斯理地捧起案上的雲杯; 淡雅茶香立即撲鼻而至,與空氣中淡淡的檀香味混合,讓人心神俱醉。淺嘗了一口那堪稱茶中極品的“龍團勝雪”,他語調徐緩,口吻輕柔,唇縫裡擠出來的卻是模稜兩可的喟然長嘆:“實在是可惜了。”
在旁人眼中,君子自該如玉,心性如玉之溫潤,品性如玉之通透,言行如玉之堅毅。可在他看來,君子更應如茶,春露以培,濁穢不受自然可看作是本性,其味雖止於舌,卻不絕於胸,不媚不妖,卓然不俗,近而不改其性,遠而不亂其形。
於廷益,自然擔得上“君子”之名,但,朝堂之上,最不需要的便是君子。
秉政權臣大多手段非常,是君子的機率小之又小,而立志要有所建樹的一朝天子,自然免不了步上心狠手辣之途,更與“君子”二字搭不上邊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似乎是聽出了他話語中有些不對勁的地方,素衣舍琴而坐,一絲似有似無的矜傲從上挑的眉角處揚了起來:“於大人一心為國,鞠躬盡瘁,剛正不阿,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素衣,朕幾時說過他的半句不是來著?你的語氣可有欠公允呢!”深邃的目光一斂,朱祁鈺薄唇似笑非笑,反問中帶著一絲不滿的嗔怪。扔下手裡的狼毫,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後,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攬住,靠在她的耳邊極輕地笑語:“他是個什麼人,朕心裡自然清楚得很,但,朕清楚,不代表文武百官清楚。”再正常不過的談話,可他偏生要迂迴曖昧得如同醞釀情話一般,就連那擁抱的姿勢,也似乎成了一種詭譎的預謀。
“又有人上摺子了?”素衣知道剛直的於廷益向來樹敵良多,有人在背後說些詆譭的話也並不稀奇,對於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她除了不屑,更是深深厭惡,言語中很難得地帶上了刻薄的嘲諷。“大戰之前怎麼沒見人這麼熱衷上奏?如今大戰告捷了,那些無中生有的人也恢復力氣說些不三不四的了。”
“樹大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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