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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只是,一雄不知道願不願意跟我到神戶去??”
說這話時,河內四郎用嫌惡的目光射向呆立在一旁的田岡一雄。
這目光自然被大家察覺到了,心裡都在說,這河內恐怕真的醒酒了。於是有人大叫:
“拿酒來,拿酒來!剩菜全端上。河內這幾天都沒喝好,今晚大家得多敬他幾杯!”
有人跟著說:“神戶那麼好的大城市,一雄哪會不願意去呢?算我代替一雄回答了,願意去!”
田岡一雄就這樣在舅舅被灌酒及被奉承之下,因為無法拒絕而被收留下來。
四
離開三莊村之前,根據親戚的授權,河內四郎做主把田岡家的破房子賣掉了。他把田岡的幾件換洗衣服卷在一起,紮成個包袱,掛在田岡肩上,然後自己拎著一大壺酒,搖晃著一副大肩膀,對田岡說聲“走吧”,兩人便上了路。
離開家鄉,幼小的田岡頻頻回首,那棟破屋依然死一般的寂靜;母親的新墳上,紙幡依然在風中飄揚;遠處,吉野河的大瀑布,依然雪白耀眼,發出地動山搖的轟鳴。
“走啊,看什麼!”舅舅喝道。
田岡擦了擦眼淚,回過頭去,跟著舅舅走。
從三莊村前往神戶,必須先經過德島,然後從小松島乘船。德島鐵路已經於1916年通車,但當時還沒有三加茂站,因此坐火車要到兩公里以外的江口車站去。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一章 無知少年 走進無情風雨(4)
這是田岡第一次坐上火車。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鼻尖緊抵著玻璃。汽笛幾聲長鳴之後,火車噴出濃濃的白煙,車廂晃動了幾下,慢慢啟動了。
田岡聽說過自己將去的神戶是個繁華的都市,但他此時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與憧憬。他一直望著窗外,望著故鄉的方向,當故鄉的景象完全消逝時,他的目光也變得遲鈍起來。
河內四郎踏上火車,屁股一沾上座位,就急不可待地開始喝酒。
他喝酒時樣子十分貪婪,一下喝一大口,然後讓嘴巴鼓著,仰起脖子,閉上眼睛,那時粗大的喉結便開始上下滾動,發出很大的響聲,他閉上眼睛的意義,可能就是為了聽清楚喉結的響聲。他喝酒還有一個絕招,那就是他可以用鼻孔喝酒。他把酒壺高舉起來,用銅壺嘴探進鼻孔裡面。開始,田岡還以為他是在嗅酒的氣味,後來根據銅壺的傾斜度和他那喉結的滾動,才確信他是在用鼻子喝酒。這個本領,恐怕是一般酒鬼所望塵莫及的。
也許是用鼻子喝酒畢竟沒有用嘴喝酒來得痛快吧,河內四郎後來還是把壺嘴從鼻孔移到了嘴裡。
這樣沒多久,河內四郎便鼾聲如雷地睡著了。令人奇怪的是,他在進入睡眠狀態之前一直在喝酒,然而酒壺卻沒有因失去知覺而弄翻,相反,酒壺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座位底下不易碰到的地方,而且壺嘴也被加上了塞子。
酒鬼再粗心,也會關照好自己的酒壺的。
剛剛失去母親的田岡,當然在舅舅眼裡沒有酒壺重要。上火車之後,舅舅沒有說過一句安慰他的話,現在他又獨自一人進入了夢鄉。
火車已經停過好幾個站了,舅舅依然酣睡不醒。
這使田岡擔心起來。
會不會坐過站呢?他從沒有去過德島,也不認識車牌,德島還有幾個站就到呢?
田岡又不願意去問旁邊的旅客,他的心情由憂慮而變得緊張起來。
“睡得跟死豬一樣!”田岡在心裡惡狠狠地罵道。
火車又到了一個站。從車站的建築看,像是一箇中等站。田岡不想去叫醒舅舅,默默地望著旅客下車、上車。
就在火車又要開動的剎那間,河內四郎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大叫一聲:“到了!”然後一手抓起酒壺,一手抓住田岡,逃命似的跳下車去。
德島站到了。
真奇怪,他怎麼知道到了德島站呢?
五
傍晚時分,從小松島乘船,到達神戶港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夏季8月的早晨,四五點鐘已經十分明亮。
對一個鄉下孩子來說,第一次走進大都市,映入眼簾的神戶,所有印象都顯得相當強烈。
田岡站在甲板上,舉目四眺。缽伏、鐵柺、再度、麻耶、西六甲、東六甲,以及上千米高的六甲山脈連綿不斷,從東面的寶冢至西面的須磨、舞子,伸展著40公里長的寬敞大道。大道兩旁又輻射著許多帶狀街道。遠遠地,可以看見繁華街區新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