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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虛掩院門,走到前庭一棵梨木下,垂手佇立。
門廊下有人笑道:“二公子來得不巧,小主公跟王爺去了賞楓,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秦一泓連忙走上幾步,對緩步下階的說話人行禮道:“南宮先生好。”
南宮朔頭戴儒巾,搖一把羽扇,廣袖寬袍,瘦乾的身形彷彿一陣秋風襲過,就會御風飛去,羽化登仙。
秦一泓躊躇道:“晚輩有要事稟告少主,先生知不知道兩位主公是往哪個方向行的?”
南宮朔搖扇笑道:“知道是知道的,只怕你就算找到了地方,也沒這個膽子上去回話。”
秦一泓被他看破心事,陪笑道:“事情實在緊急,晚輩其實……其實想請先生奔走一趟。”
南宮朔奇道:“什麼事這麼要緊?”微一轉念,已然笑道:“可是為了江南那單公案,我原說小主公精細,原來是派了你去追查。下落何處,只怕是有捷報?”
秦一泓微微躬身,卻只簡短答道:“是。”並不多言詳情。
南宮朔也不以為意,只微微點頭一笑。他早年已是穆老王爺心腹親隨,多年來一直效力左右。自少主楚天成年以來,穆王隱退後堂,將外朝內府全部移交王兒獨裁掌控。南宮朔是南府舊人,地位尊崇,但閒來也只陪侍老主人對弈下棋,聽曲看花,早已不問政事俗務了。
秦一泓又道:“另外還有少冶城的戰況,事出突然,也要向少主稟明才好行事。”
“少冶城?”南宮朔手中羽扇微微一頓,“可是寒池終於出事了?”
秦一泓不由抬頭望他一眼,南宮朔左手食指輕彈扇面,微蹙雙眉:“這怕不好。”抬眼問道:“她人呢?是不是去了找江南?這孩子當真固執!”
秦一泓心下暗暗欽服。他自恃心思敏捷、洞察善斷,但跟此人比起來相差何止千里。聽其口吻,這件事前後因由,在這片刻沉吟之間便已是瞭然於胸。而南宮朔既不知有陳湯百里送旗之事,更不知江南藏蹤冶江下流,正是畢寒池所往之處……正自思疑,忽覺肩頭被輕物輕輕拂過。
“你不用佩服我。”南宮朔用羽扇拍拍他的肩膀,溫言笑道,“當初二十幾個幼童進府,你們四個我親眼看著如何闖三關活命下來。這麼多年了,連同小主公在內,各人的秉性脾氣,除了老王爺外,就算我最明白了。你們瞧著奇怪,我告訴你罷,畢寒池那倔強性子,她發了狠要做的事,就連少主本人也只能由著她。”說完竟是輕輕一嘆。
秦一泓更加吃驚。這樣說來,少主應是早知畢寒池的用意,那她“一命抵一命”之言也是應允默許了的麼?既然如此,何必再另命自己追查衛江南的下落,顯然是不肯輕易寬饒這南府叛徒之意。
南宮朔指一指院中梨木道:“你還在這裡候著,且看小主公如何發落此事。”說完輕搖羽扇,踏著木屐,飄然出門往林間深處而去。
七月天氣,層林盡染。
這黛螺山南麓是片極繁茂的楓樹林。走在林間幽徑,秋風陣陣,穿山越谷,楓葉沙沙作響。層層疊疊的紅浪如海似濤般翻滾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楓林深處,紅葉漫天,隨風飄舞,紛紛擾擾,如一場綿綿絲雨,使這寒秋的午後更增蕭索寂寥。
林間楓樹旁停了一乘車輿,穆王閤眼斜斜倚在車中錦塌之上。四十出頭的穆王,鬢角已蒼。他的臉孔因久病顯得憔悴,如冠玉一般的肌膚如今更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每當看到穆王合著眼這樣了無聲息的躺著,南宮朔的心頭便湧起一陣陣難以抑止的酸楚。在這張依舊溫文儒雅的面龐上,他似乎依稀還能找到當年那個俊逸瀟灑、文采風流的少年太子的影子。天皇帝胄,萬民仰首。往事哪堪回首,如今病骨支離的這個人,心早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個白露之夜死了,他活著,正是為了記得,自己在那一夜早已死去了。
南宮朔停下腳步。車輿一側站著四個婢女四個內侍,各捧著茶盅衣物痰盂等物垂手默立。車前幾步之遙的一棵老楓下,一個青年男子臨風負手而立,微微昂首,神態間清貴高華,睥睨天下。
穆王輕輕咳嗽一聲,徐徐張開眼睛。南宮朔方要上前,卻聽一把悽蒼低迷的聲音緩緩念道:“……久相忘、到此偏相憶。依依白露丹楓,漸行漸遠,天涯南北……”聲音由低轉高,先幾句模糊難辨,後面的詞句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阻斷。
兩個宮服婢女連忙上前,一個輕撫穆王胸前,一個敲錘他背,又有內侍遞上面巾,捧來茶水,亂了一陣,穆王方止住咳聲,急促呼吸慢慢平復,蒼白兩頰上,潮紅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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