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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太監式的將軍來簽字？何將軍說：“七七事變前，在塘沽我與貴國的梅津美治郎會談，他對我的印象跟諸位一樣。中國有句古話叫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日軍代表說：“很遺憾，我在戰場上沒見過你，倒聽說你殺過不少中國軍人，比如吉鴻昌。”何應欽很不高興，“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注意你的身份。”日本人啪一個立正。何應欽鬆一口氣，說：“吉鴻昌是*的叛逆，罪不容恕。中國人把他當英雄，你們日本人也把他當英雄，他是你們的敵人，我殺了你們的敵人你們反而責備我，這算什麼道理？”

可死亡是不講道理的。

1928年夏天在河州北塬，馬仲英和吉鴻昌同時感覺到了死亡。吉鴻昌說：“古時候兩軍對陣，上陣的將軍互報名姓前先要用眼睛照一下，是死是活這一照就決定了。”

吉鴻昌與馬仲英沒有交手，他們的眼睛在望遠鏡裡照一下，就冒出鮮烈的血光，塬頂全紅透了……壯士的血汩汩流淌，被兵刃撕開的腦袋和肢體彷彿大地的果子。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二部第二章（5）

尕司令身邊只剩下五個衛兵。吉鴻昌下令大刀隊往上衝，活捉馬仲英。大刀隊爬陡坡，上來一個被砍一個，上來的大刀隊越來越多。一個腿上受傷的河州騎兵滿地打滾，奮力往崖下滾，大家好像開了竅，一個接一個，五個衛兵全跳下去。尕司令抬腿踢倒兩個撲上來的國民軍，邊往崖邊走邊吆喝著：“挨的看亮清，這是黑虎星脫身哩，不是跳崖自殺。”尕司令縱身一躍，跟鷂子翻身一樣就不見了。

他飛了！他飛了！

國民軍黑壓壓一大片爬雀頂往下看，下邊死人壓死人，哈哈，尕司令栽死啦！

吉鴻昌親眼看見馬仲英跳崖自殺。吉將軍凝固在望遠鏡裡，好半天才咕嚕出一句話：“真是條血漢子，可惜了。”李參謀說：“他剛剛十七歲，都叫他尕司令。”吉鴻昌很吃驚：“十七歲的娃娃敢打馮玉祥，這娃娃了不得。”李參謀說：“師長當兵時不是也頂撞過馮大帥嗎？”當年，馮玉祥駐軍河南，在部隊裡推行基督教，會操時，一個愣頭青出列責問馮玉祥：“基督教是洋教，我是中國人我不信洋教。”把大家嚇了一跳。馮玉祥不但不責備，反而讚揚小夥子有膽有量敢頂他馮玉祥，這個愣頭青就是吉鴻昌，從此他以“吉大膽”聞名全軍。那時他正好十九歲，“我十九歲跟馮大帥頂嘴，這小子十七歲，竟能一呼百應，力敵萬人。”吉鴻昌扼腕嘆息：“這小子跟我有緣分。”李參謀說：“師長話不吉利喲，馬仲英死了，你跟他有啥緣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讓我欽佩的人死了也是厲鬼。”

馬仲英戰死的訊息傳到寧海軍那裡，馬麒馬麟馬步芳們長出一口氣，大家有好多話要說，張開嘴巴嘴裡沒味，掃興得厲害。門口站崗的衛兵不鹹不淡地說：“尕司令死啦。”馬步芳說：“你再說一遍？”衛兵說：“馬仲英死了。”“馬仲英是土匪，造反的都是土匪，我們是官兵，怎麼能把土匪叫司令？”衛兵立正連稱是是是。

士兵們披掛整齊，下巴勾在馬鞍上，遙望炮火連天的三角堡，騎手與國民軍正在那裡血戰。長官在坐山觀虎鬥。有些士兵沉醉於炮聲，沉醉於兒子娃娃的騎手夢而難以自拔，他們跨上戰馬舉著戰刀，跑出兵營，跑到警戒線時，長官下令開火，炮兵營的小鋼炮大吼一聲，把那些兵炸上天空，戰刀在空中飛翔如鳥，如折翅的鷹，墜落在地上。不再有人敢闖這個風險。大家在兵營里老老實實地待著，出神地望著河州城，大家在看《下河東》在看《金沙灘》在看《李陵碑》；老楊業敢撞李陵碑，他們不敢；勇敢者跟尕司令打國民軍去了，勇敢者被小鋼炮炸死在警戒線上。兵營裡剩下的全是懦夫全是沒有血性的膽小鬼。長官開導他們：膽子小的人聰明，有血性只會幹傻事。大家都是老實人，老實人都聽長官的；儘管大家心裡欽佩尕司令，但那是心裡邊的事，跟外邊的世界不沾邊。長官說：“這就對了，叛逆分子*了好哇，剩下的都是咱馬家軍的鐵桿兵。”

各路大軍追擊尕司令的殘部，那杆“黑虎吸馮軍”的大旗馱在馬背上，大灰馬跟狂風一樣，從這條溝跑進那條溝。馬在尋找主人。馬越過大夏河，越過洮河，往臨潭岷縣藏區奔逃。攻不下河州城就向藏區裡進，尕司令的魂跑進藏區了，大灰馬往哪兒跑，被擊潰的騎手們就緊隨其後。

西北戰局被吉鴻昌扭轉過來，１１師由弱變強，成為一支勁旅，主動出擊追殲殘敵。河州地面太平了。劉鬱芬親臨河州，要嘉獎吉鴻昌，要給馮玉祥報捷。吉鴻昌不相信馬仲英會死。劉鬱芬說：“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