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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簪和香水的時刻正藏匿在她的背後,觸目所及的還有一片掩翳在凌亂髮絲之下的頭皮。以那樣貼近的距離去凝視一小片遍植髮根的頭皮誠然不會產生什麼美感,它甚至有些醜陋……這,便是在經過許多許多年以後,我對當時那即生即滅的憐惜之情所作的一個勾勒。我把發生了不及半秒鐘的過程停滯了、放大了、凝顯了。於是我才能夠約略察覺,其實我一直要逃離的不只是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我的村子、我的生活,我還同時想要逃離面對小五的處境。也只有在她的背後,以那樣漫不經心的一瞥,哪怕只是一截若隱若現的髮簪、半縷若斷若續的香氣和一片其實談不上美麗的頭皮——這些都是被什麼切割了的片段,在這些片段裡沒有逼人面對或正視的東西,我也才敢於釋放那憐惜的情感。是的,我是一個只能在他人背後釋放情感的傢伙——從某種嚴厲的分析角度來看,被小五努力翼護著的那個我其實是個因為拙於表達而徹底失去愛的能力的人。
那天“哼哈二才”,並沒有傷害到我,他們所發出的暗器全數釘在孫小六的軀幹和四肢上。他們也顯然是在目睹孫小六硬生生吃下這些暗器的時候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孫小六依然像個“大”字般的站著,又追問了一聲:“怎麼樣?二位長輩。”
“方才你小子這身法已經道出了來歷——這是當年北京飄花門末代掌門孫少華的一招‘漫天花雨’。你,可是孫少華的傳人?”
另一個也接著道:“咱二老有言在先,既然知道了你小子的出身來歷,今日之事也就作罷了,更何況——”說時竟壓低了聲,有如自言自語地繼續說下去,“怎麼會是飄花門的後人?怪哉怪哉!”
“我是姓孫,我叫孫小六,可我是不認得什麼孫少華不孫少華的。”
兩老頭兒聞言不由得一怔,當即收了勢子,相互欺近兩步,交頭接耳起來。過了好半晌,才同聲喝問道:“那麼飄花掌孫孝胥又是你什麼人?”
未待孫小六接腔,偏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刻,小五像是早就提防到有此一問的態勢,猛然抬手按住她弟弟的後肩,借力撐身躍起,一記鷂子翻身躍出五尺開外,搶道:“他的一身功夫都是我教的,你們有什麼事不明白,就問我好了。”
我看不出小五這一筋斗翻出去有什麼大了不起之處——所謂前空翻,那本事自凡是練過幾天徒手體操的都能湊附,遠不及幾年前我從郭家廚房頂上窺看她從孫老虎手下救出小六的一手凌空翦腿來得神奇又優美。可那兩老頭兒卻彷彿各叫人封點了什麼周身要穴的一般,右首咳嗽連聲的一個張著大嘴,露出一口爛牙,左首黏鼻尖嗓的一個猛眨著眼皮,直要滴下淚來的模樣兒。
“飄花門向例不傳女弟子,你——你怎麼?”
“如此看來——我說品才啊——咱二老這一回莽撞了。真個是強中自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哪!這個差使,恐怕是交不了了。”
給喚做“品才”的也連連搖起頭來,止不住又咳了幾嗓子,才唉聲嘆道:“交不了差沒什麼,只可惜這麼高的身手、這麼深的內力、這麼好的師承,卻如何甘心情願維護一幫國家民族的敗類呢?唉、唉、唉——呀!”說著,瘦削如髑髏的臉上那一雙深陷的眼珠子倏忽朝我一瞪,接著道,“姓張的!你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逃得過今朝、逃不過明日。咱二老即便認栽去了,你終究是要受天理國法的制裁的。別忘了把老夫這話也同你老大哥、還有萬得福那二廝交代。用才,咱們走!”
話才說完,兩老頭兒身形不改,直愣愣朝後彈退,猶似兩枚炮彈一般地躥出幾十丈外,徑沒入幾十株樟樹和相思樹的樹冠之中。
孫小六連忙衝步上前,往後院和院牆外的雜木林鳥瞰了一陣,十分懊惱地囁嚅道:“真叫賴皮——他們破不了我的陣,卻從背後這一頭混進來了,看樣子後院也要佈一個——”
“小六!”小五卻突然一聲喊,但見她兩手環胸,神情出奇地嚴峻,“我問你,你打哪兒學來的‘漫天花雨’?”
孫小六掉轉身來,往自己通體上下打量一遍——我也才看清楚——他的手臂、前胸、兩脅、腰腹以及褲襠和雙腿之上密密麻麻釘著一大堆晶光閃亮的玩意兒,不消說,正是他先前用那招什麼“漫天花雨”的身法給硬吃下來的暗器,而且果然並不是什麼甩手鏢、袖箭、飛蝗石、鐵蒺藜。從射入的角度看去,倒像是一片一片超大號的圖釘,只不過釘帽都是角錐形的,孫小六順手拔了幾個下來,可見角錐帽前插入衣衫的部位全拱成了圓弧狀的尖鉤——顯然,它們原先是兩寸多長的刺針,只不過在勁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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