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部分(第2/4 頁)
”沒等他吹完牛皮,我翻開書封底——上頭明明白白印著一行“一九七七年七月臺初版”字樣——這是如山鐵證,唬誰也唬不了的,“七七年出版的書,怎麼可能寫出八二年和八四年間發生的事呢?”
“怎麼不可能啊?什麼叫不可能啊?”老大哥又一挺身軀,連脖子彷彿也抻長了,“老子歡喜蹲苦窯就去蹲苦窯,不歡喜了就出來不蹲了,有啥不可能的?”老大哥單挑起一隻右眉,衝我喝道,“今兒幾月幾?你說!”
“七月十三。”
老大哥又掐指算了一通,道:“那麼是壬申年、丁未月、庚寅日。要是我說,到了丙子年、辛丑月、戊午日,那幫子騎著摩托車嚇唬你的小混混就要散夥,你看可能不可能啊?”
我學著他屈伸手指頭的樣子,勉強算出“丙子”是大約四年以後,便再也算不下去了,遂嗤道:“一九九六年的事,誰知道?”
“不是九六、是九七。陽曆一月十六號,到了那——天,竹聯幫孝堂那幫子小王八蛋就玩兒完了!我說這話,你信不信啊?弟弟!”
“照你給我惹的麻煩看起來,”我兜轉身,自顧往一排一排可謂森然壁立的錄放影機和電視牆間胡亂踅逛,一面懊聲惱氣地說道,“我還等不到九七年呢——出了你這破爛工廠我就玩兒完了。”
“不會的不會的不至於嘛!”老大哥緊緊趨步跟過來,道,“你要是還為著那年捱槍子兒的事慪氣,自管打老大哥幾巴掌、踹老大哥幾腳丫。要說當年麼——那些日子老大哥也不好過,再硬的腦袋瓜子也抗不住那麼些燈架子一回又一回地砸呀!你說是罷?”
這老小子不提,我還險些兒忘了。可不?打從捱了那一槍之後,除了在營服役期間,多年來我從不敢輕易脫下徐老三給的那件“殼子”,無論嚴寒酷暑,一徑貼身穿靠,不知情的人總以為我老挺著個鼓凸凸的小肚子。有一次接受電視節目訪問,一位知名的女主持人居然盯著我的肚子說:“聽說作家都喜歡喝兩杯,您一定也不例外罷?”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之間,我聽出個破綻來,忙不迭地回嘴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捱槍子兒了?”
老大哥似乎也猛地察覺失言,伸出雞爪般的五指待要捂嘴,反而露了痕跡,只得期期艾艾地揮舞著臂膀,誇張著不耐煩的神情,道:“這、這——嘻!不早告訴你了嗎?這兒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你有能說話的地方,咱們這就去!”
“嘿嘿!”老大哥驀地一拍巴掌,隨即衝我的鼻尖一指,樂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時,熒幕上的一百五十個李小龍騰身躍起、衝向一陣鞭炮也似的槍聲,卻不曾落地;他凝結在半空之中的最高點上,胸口迅速滲出一枚血紅殷殷的“終”字。
45 殘稿
於李小龍誤服Equagesic(一種複方阿司匹林和美丙胺酸混合藥片,有抗抑鬱功能)而暴斃之後十九年,我不期然對《精武門》全劇的最後一個鏡頭有了和少年時代初看時大不相同的觀感。
李小龍騰身躍起、衝向鏡頭,四周響起一陣鞭炮也似的槍聲,電影在他未曾墜下的那一格底片上結束,故事裡一代大俠霍元甲最鍾愛且武技最高明的弟子“陳真”——一個虛構出來的英雄——想必是死了。然而在另一部隨片拍攝的八厘米紀錄片上,李小龍當然沒有被亂槍打死,也沒有凝結在半空之中;百分之百吻合牛頓的物理定律,他落下來(而以觀眾之想像,他一定會奮力踢出的最後一腿根本未曾踢出),掉在片場工作人員預先鋪好的假石磚地上。李小龍用大拇指抹去鼻尖的汗水,略事小憩,準備拍攝下一個鏡頭。
所謂下一個鏡頭,反而是出現在剪輯完成、公開放映的影片中稍早的一段畫面,也就是英雄“陳真”在大廳上筋肉虯結地賈勇怒喝,加上一小段助跑、跨越一截尺把高的門檻、向庭院飛奔的鏡頭。
這樣倒著時序拍攝是不是為了鏡位安排作業的順利使然,則我不得而知。不過,在那段八厘米的紀錄片裡,我們看見李小龍捧著個保溫杯在喝水,攝影組的人七手八腳扛著一干器材自敞開的大門外穿越庭院、移入廳堂,先拍攝了眾槍齊發、槍口冒出白煙的鏡頭(這個鏡頭在公映的版本里又被剪掉了),再掉轉一百八十度、準備拍攝李小龍怒喝奔出的片段。這時,李小龍原聲的旁白以一種帶有濃重廣東腔的英語道出:“My movement is the result of your movement.My technique is the result of your technique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