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窺視她(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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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唯清從小在上海長大,被精英教育與國際課程體系餵養,幼兒園老師上海話與英文夾雜,利落洋氣。15歲出國,行李箱滾輪和褲腿帶起紐約的風,一直吹到柏林,在德國讀完本科,又去義大利。那些年繞著地球跑了幾圈,偏愛摩托和極限運動,後來回了國也是往死裡工作,往死裡玩。
好像精力無限,天生就該站在高處。
作為父親,沈建安做得算合格,給沈唯清提供了夯實基礎,天高任鳥飛,除了人品著重塑造,其它基本放養,但雷打不動的規矩是要求他每年回北京住幾天。
“去看看你媽,還有你外婆。”
沈建安這樣說,字句之間多少幾分愧疚。
沈唯清的北京話就是跟老太太學的,沒學精,腔調垮,透著懶洋洋的勁兒。
“你喝什麼?”
他問剛進門的向滿。
其實就涼白開,要別的也沒有。
“不喝,我不渴,謝謝。”
向滿就沒有口音,非常標準的普通話,一如她的坐姿那樣端正,坐在沙發一側,雙腿併攏,帆布包擱在膝蓋上。
沈唯清把涼水壺裡最後一杯水倒給她了,自己去廚房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杯自來水,仰頭喝了,又把玻璃杯涮乾淨放回杯架。向滿來過這裡很多次了,還是第一次撞見外人。
她忘記自己才是那個外人。
沈唯清的出現使老屋變得更加狹小、挨擠,空氣有些陌生,有極淡的男士香水味。
向滿做好了被沈唯清盤問的準備,比如她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認識汪奶奶的?做按摩有經驗嗎?然而沈唯清什麼也沒問,像是對她毫無戒備與好奇,他只是繞開沙發,在她對面拉開餐桌木椅坐下。
他的風衣此刻脫下,就掛在牆上那個塑膠粘鉤上,向滿看見他的挽起的襯衫袖口之下露出一隻銀白色腕錶,以及分明凸起的男人的腕骨,上面沾了水珠。
她挪開眼,卻在下一秒聽到沈唯清喊她名字:
“向滿。”
驀地開口。
她本能皺眉。
沈唯清卻是一副坦蕩姿態,他剛在藥店看見她胸前的名卡了,何況這名字多大眾,好記。
他揚揚下巴,示意她身後。
“都是從你那買的?”
向滿身後是一個老式櫥櫃,花紅柳綠的印花,大大小小的藥瓶、維生素、鈣片都放在玻璃罩門裡,貼了備忘貼——哪一種,一天吃幾遍,斗大的字,筆跡倒是娟秀,不是出自沈唯清外婆之手。
“老太太在你們那是高階會員了吧?”沈唯清向後靠在椅背上,臉上笑著,可打量向滿的眼神並不友善。
“你知道老太太什麼病症?現在到哪個階段了?”他問,“你學醫的麼?現在藥店給顧客推薦藥品不需要專業佐證,可以張口就來?”
向滿聽出他在為難她了,但他撞了槍口,這麼多年她不是沒遇到刨根問底的顧客,這問題不知回答過多少遍:“非OTC藥物需要持醫生處方,否則不售賣,其他藥物我們優先顧客需求,而且我們店裡有執業藥師,如果您需要更專業的意見,可以在執業藥師的指導下購買。”
公司每個門店都必須配備至少一位有執業藥師資格證的店員,資質證件店內懸掛,這是行規。
向滿回答完,定定看著沈唯清,他的眸色與她不同,泛棕,淺,裡面搖曳著一種純粹的、明晃晃的忽略和輕視,她如何回答似乎根本不重要,他在心裡已經給她定性,一個小破藥店的店員,而且不會看眼色,低情商,無技巧,是最讓人反感的那類銷售。
簡而言之,是個笨蛋。
“那你呢?是那個什麼......藥師?”
暫時不是。
向滿在心裡說。
“按摩呢?是你們藥店的額外服務?”
“不是,只是汪奶奶信任我。”
沈唯清不明白老太太信任她什麼,這人除了長得還算清秀以外,實在沒什麼亮點。他望向玻璃櫥櫃裡那些大大小小的保健品瓶子,有些擔心外婆是不是上了年紀,耳朵根子軟,或者是上了什麼傳銷之類的賊船。
“沈唯清。”
老太太回來了,推門時,一身佛寺裡香火味湧進來。
“外婆。”
沈唯清站起身,攬了攬外婆肩膀,半年不見而已,老太太怎麼好像又矮了點,餘光之中,向滿也跟著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