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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了,她嫁到陳家村來的時候每年都能見到,可是後來就慢慢的變成小雪,甚至有的年份就不下雪了。她說十年前的黃繆村寨,是一個青山綠水的秀美所在,十年前的黃繆村寨每年都下很大的雪,十年前的黃繆村寨有各種各樣的鳥叫。可是在陳曉飛看來,十年後的黃繆村寨只是一個枯乏的小村,四周聳立的是一座座荒山,十年後的黃繆村寨的雪是老天路過時水壺裡漏下的一點水滴,“瑞年不再兆豐雪”,十年後的黃繆村寨是一片死寂,只有幾隻烏鴉發出枯燥的叫喚。但沒想到今年卻是真正地下了一場大雪。
綠色本使人想到生命,沒了樹就不會有綠色;白代表純潔,沒了綠色人們便來欣賞這潔白的天地,才知道鋪天大雪為的是掩蓋大地的傷痕,或者醜陋或者汙穢,留給人類一個純的世界。可是,厚厚的一層雪,絕了大地的愚昧,人的愚昧還泉水似的源源湧出,或者竟像那剛爆發的山洪,正在高漲中。
在年末,人們求神許願的上童韋鳳家,感恩戴德的也上童韋鳳家去了。旁人見了童韋鳳家門前的人來人往,更佩服她的神通廣大。她的確神通廣大,在神話故事裡才能聽到的本可讓人笑破肚皮的話,由她口中說給村民們,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多少次說出來,就多少次的讓人們對她卑躬屈膝,向她作揖。有時陳曉飛想,人們與其說佩服的是她宣揚的神,不如說是佩服她的那張如簧的巧舌和伶牙俐齒。她的嘴像一架機器,能把一切不好聽的話加工得好聽,能把一切別人不願接受的話加工後讓人接受。陳曉飛每見人們從童韋鳳家出來,便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悲憤,心裡總是要罵不絕口,罵童韋鳳的奸詐,罵那些人的愚昧無知。
年三十,雪飛舞不住,天空陰晦晦的。大約還未到下午,小村裡已偶爾響起鞭炮聲,寒風像在進行競賽,一陣緊過一陣。雖然下了兩日的雪,而且相對於往年那雪很大,但在這南方,在幾年沒下過雪的南方,地上的雪也沒有積得很厚。人們怕冷,箍在火邊,有事的去做事,對天氣罵罵咧咧,那廚房裡的鍋瓢碗筷響過不住,肉香四溢。待做好了飯菜,敬奉了家神,祖宗,門外放了一掛鞭炮,一家人便歡歡喜喜的坐在堂屋裡過年了。
陳曉飛家生火晚些,在別家響起鞭炮聲時飯菜還在鍋裡。因為要熬豬頭豬腿,煮長菜,炸油炸粑,所以生了三籠火,一籠煮飯,一籠供人取暖,剩下一籠,陳林周正用來炸油炸粑,張明英在撕長菜,陳曉飛在剔豬骨頭,陳曉花到李雲惠家去了。張明英因知道李雲惠家未裝香腸,特意叫陳曉花送了一串過去,李雲惠又拿了些芝麻給陳曉花帶過來,說大初一早上用來包湯圓吃的,張明英看著女兒身上抖落下的雪片,提著那芝麻,說:“你表叔娘就這個樣,你拿點什麼給她,她就一定要補還給你。讓我瞧瞧是些什麼東西?”陳曉花直奔火邊,說:“哇,現在都還有人去童韋鳳家呢。”這話讓張明英和陳曉飛都抬起頭來,想聽她還要說些什麼。陳林周雖是黃繆村寨的人,但常年在外打工,所以不瞭解村裡的事。對女兒的話不甚在意。
陳曉飛忙尋問妹妹關於童韋鳳的事蹟,見妹妹不開口了,冷哼一聲道:“童韋鳳又在騙人了,真成了###師了,滿嘴胡言亂語的,別人竟都會相信她,就像她放屁都成了香的了,荒唐……”張明英惟恐他還說出不恭敬的話來,忙打斷道:“你別亂說話。”陳曉飛道:“我何曾亂說話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呢。”張明英瞪他一眼,顯得有些無可奈何,不跟他理論下去,說道:“你幫我到地裡拔幾棵蒜苗來,我這煮長菜要用呢。”陳曉飛揚了揚手,意思間他的手並沒有閒著,便叫陳曉花去,陳曉花不耐煩道:“我剛才已經撥來了,放在院子裡哩。”張明英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別人也不再提起童韋鳳來。
天漸漸黑了,村裡的鞭炮聲響成一片,空氣中瀰漫著火藥味,煙花放射出的火花和火藥味在空中與雪花撕殺,地上銀白的稀鍍上了淡淡的金黃,倒有一翻別緻的景緻來了。別村的鞭炮聲也一片一片的傳來,與這傳出去的聲音在光禿禿的山間繚繞著。夜是漆黑的,穿破它的,惟有燈和火花,可是黑夜沒有一個極限。
陳林周把最後一個菜鏟進盤子裡,說道:“好了,可以獻飯了——”說笑著在大門外安了張桌子,又將飯菜端上桌子去,點香燭,燒紙錢,許心願。再把飯菜都端到家神下重複剛才的儀式,算是把老祖宗接進了屋。仍是磕頭許願。每年的這個時候是張明英最為快樂的,因為她可以盡情的在老祖宗面前顯露出自己對神靈的虔誠心。每年的這個時候也是陳曉飛最為惱火的,忙活了一整天,人的肚子呱呱的鬧革命了,卻先要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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