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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們兩個饅頭。正要走,那算命的就把我叫住了。他說,受人一飯之恩,當銜環結草以報。他說自己也沒什麼本事,可給人算命看相,倒也靈驗。當場就讓我報出生辰八字來讓他算一算。我生下來連爹孃的面都不曾見過,哪裡又知道個什麼八字。他只得替我看了相,說我後半輩子,乞討為生,最後餓死路頭,為野狗所食。我就問他有無避禍的法子,算命人道,除非你找一個屬豬的人嫁了,才能免除此禍。可我眼見得這年紀一點點地上了身,到哪裡嫁個屬豬的。” “這算命的也就是這麼一說,哪裡當得了真?”秀米道,“說不定那算命的人就是屬豬的,故意用這番話來嚇你,誆你嫁給他也未可知。” 喜鵲道:“我想起來了,寶琛家的老虎倒是屬豬的。” 她這一句話,說得翠蓮破涕為笑,嘴裡道:“難道還讓我去嫁給他不成?” 翠蓮總算是止住了眼淚,又對喜鵲說:“你老家是在哪裡?怎麼會流落到普濟來的,聽那孟婆婆說,你死活不能聽見砒霜二字,又是怎麼回事?” 喜鵲一聽見砒霜,不由得哆嗦起來,兩眼直勾勾的,嘴唇發紫,只是站在那兒發抖。半晌才落下淚來。她說,在五歲那一年,父母跟鄰人爭訟田產,眼見得官司快要打贏了,不料卻被人在湯麵裡下了毒,父母和兩個弟弟當場斃命。她吃得少,又被鄰居捏住鼻子,往嘴裡灌了一勺大糞,吐了半天,“這才保住一條狗命”。都知道遇上了強人,自家的親戚怕引火燒身,無人敢收留她,就流落到普濟,投奔孟婆婆來了。 “怪不得我看你每次吃飯都要把自己的碗洗了又洗。”秀米說,“你是不是老擔心有人要毒死你?” “這都是打小落下的毛病。知道不會,可還是疑神疑鬼。”喜鵲說。 “都是苦命的人。”翠蓮感慨道,她用眼睛睃了睃秀米:“誰能比得了你,前世修來的好命道,投胎在這麼一戶人家,無憂無慮,什麼心思也不用想。” 秀米沒有言語。心裡想道:我的心思,你們又哪裡知道了,說出來恐怕也要嚇你們一跳。她在這麼想的時候,其實內心並不知道,一場災難已經朝她逼近了。 張季元一走就是半個多月,很少有人再提起他。到了臘月的一天,秀米半夜裡醒了。她忽然記起,張季元在臨走之前曾交給她一隻緞絨面的錦盒。她將它藏在衣櫃裡,一直沒開啟來看過。那裡面到底裝著什麼?這個疑問伴隨著屋頂上簌簌的雪珠,在她腦子裡跳躍著。天快亮的時候,她還是壓抑不住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下了床,從櫃子裡翻出那隻錦盒來,輕輕地開啟它。 盒內裝著一隻金蟬。 差不多在同一個時間,張季元的屍體沿江順流而下,繞過一片沙洲,拐入江堤下的一條窄長的內河。普濟的一個獵人發現了他。當時河面已經封凍,他赤裸的身體和河面上的蘆稈凍在了一起。寶琛不得不讓人鑿開冰層,才將他拖到岸上。秀米遠遠地看著他,也是第一次看著男人赤裸的身體。他眉頭依然緊鎖著,身體被冰塊裹得嚴嚴的,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串冰糖葫蘆。 母親趕到河邊,也顧不得眾人的眼目,顧不得他身上的浮冰尚未融化,撲在他身上,撫屍大哭。 “不該逼你走。你走也罷,不該咒你死。”母親哭道。  '返回目錄'  
《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1(1)
光緒二十七年六月初三。仍晴。夏莊再會薛祖彥。薛言由德人代購七十八支毛瑟槍已在途中矣。張連甲藉口母喪守孝,欲言退會。實則蓋由大事將舉,連甲心生惶恐而已。祖彥屢勸不果,漸有不豫之色,後竟勃然大怒,拔出劍來,指著張連甲罵道:退會退會,成天嚷著退會,退你娘個 !手起劍落,花園中的一枝梨樹旋即斷為兩截。張遂默然。 中午時,薛傢伙計帶著秀米和一黃毛小兒來到後花園中。他們是來給丁樹則送信的。秀米冷不防見到我,心中駭怕,臉色蒼白,囁嚅不能言。她兀自站在廊下,捏著衣角,牙齒吱吱打戰。我把手搭在她肩上,她並不閃避,只是渾身上下抖個不停。目如秋水,手如柔荑,楚楚可憐之態,雪淨聰明之致,令人心醉神迷。恨不得一把摟住她,把她的骨頭摟得咯咯響。唉…… 三年之後,當秀米重讀張季元的這則日記時,已經到了前往長洲完婚的前夜。 這本日記是喜鵲在整理張季元床鋪時發現的,就壓在枕蓆之下。這個貌似拙樸的姑娘第一次顯示了她過人的機敏:她沒有聲張,也沒有稟告母親,而是自作主張,將它悄悄地塞給了秀米。當然,由這本日記所引發的一連串的事,也遠遠超出了喜鵲的預料。 原來,秀米覺得身外的世界雖然藏著無數的奧秘,卻始終對她保持緘默。她宛若置身於一處黑漆漆的封閉的屋子裡,只能憑藉闇弱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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