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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穿過樹叢。
排排杉樹間,正掛著一輪清寒的月亮,在薄霧裡,彷彿天空中的一片漣漪。
艾德里安聽見母親用嘶啞的聲音喊著:“艾德里安!”
他這才發現頭頂的帽子不見了,自己已經大汗淋漓。
幾年之後,我曾在一場宴會上見過艾德里安德尼。他變化很大,頭髮修理得十分整潔,戴著眼鏡,蓄著小鬍子。他坐在輪椅上。其實他能走路,只是身體不好。他腿上搭著一條薄毯,正禮節周到地和昂立夫人沙龍里的那些要人說笑,討論著越南戰爭。
我聽說他繼承了父親的事業,和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了婚(不過在他們有孩子之前他就去世了,最後他們的家業是由他的一位堂哥繼承的;那天我在他的送葬隊裡還看到了哭得很傷心的茱莉亞小姐,心中一陣惆悵)。他業務上十分積極,在社交界也很吃得開。私下裡說,他比他父親更懂和人打交道和怎麼賺錢得多——當然啦,在我第一次在宴會上看見他在茱莉亞小姐面前演的那出黑布丁的戲,我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燈。
說起這個我根本無法下嚥的食物,我也再沒有看見他吃過黑布丁了,哪怕在有泰倫斯這個惡魔口味的人在的宴會上也一樣。是他戒掉了這個嗜好,還是隱藏得更深了?
雖然我最終也沒能確切知道他和納夫塔利第一次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仍驕傲地認為,我是少有的知道為什麼他會扶持杜蘭這批新秀畫家的人之一。那天在宴會上,我饒有興致地觀望他,他似乎察覺到了,在同他說話的幾位先生轉過去對侍者吩咐時,他忽然轉過頭來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這讓我想起曾經有一次,我和他在巴士底見面的場景。就是在幾年前納夫塔利來為母親畫像前不久的那個初秋。我當時正和卡爾陪著莫蘭夫人和她的一群僕人散步,也是那天我聽莫蘭夫人說起納夫塔利在畫展上的事的。莫蘭夫人舉著那把漂亮的、勾連著銀線的小陽傘站在路旁和剛下馬車的杜蘭聊動偶鍾時,艾德里安和納夫塔利兩個人就從街對面不遠處走過了。
我聽見艾德里安說:“噢!還有暖壺!”
納夫塔利說:“他找你十多個一生丁的時候你為什麼只待著?”
艾德里安看了一眼納夫塔利,又低下了頭。
“別忘了還有噴壺,把它寫上。”納夫塔利笑著說。
我趁同行的眾人沒注意,就扭頭望著走遠的兩人。這時,艾德里安像忽然發現我了一樣轉過頭來看著我。納夫塔利還在給他講什麼但他沒注意聽。
在秋天黃昏橙色的陽光下,他帽簷下的棕發泛出鮮豔的紅光,褐色的眼睛裡滿是好奇和疑惑。他也許在想,我是不是他認識的一位先生。
他的這種眼神倒是一直沒有改變。
這麼多年來,我並沒有後悔因為為了挖掘事件的真相而被最好的朋友懷疑。相反,我因知道了真相而感慨萬千。
隨著我也繼承了家業,我也很快被家裡的瑣事、孩子的哭鬧淹沒,淡忘了這件事。偶爾關注一下藝術界,也再沒見過納夫塔利和他的作品。他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但很可能,他改名換姓,流浪去了別處。也可能,死於排猶、恐同或戰爭。
凱恩本來和茱莉亞已經成了讓人羨慕的一對,我們都認為他們即將訂婚;可事實上風風火火的兩人卻最終從戀人變成了熟人,他們聲稱彼此都不是可靠的情人,但共同玩樂卻讓兩人的友誼持續著。
戰爭來時,我帶著家人去了加拿大。在我興致沖沖地盤算著回到法國並受到幾個孫子的反對時(他們在加拿大有了各自的戀人——哎,年輕人!),又迎來了二戰,所以後來,我也再沒能回到舊大陸生活,和凱恩他們的聯絡也越來越少。但我還一直關注著藝術界的發展。
我在展廳裡看到那幅肖像畫,就想起了六十多年前的這件事來。
那是戰後的一場慈善繪畫展,所有的畫家都匿名展出,所得全部捐給戰後遺孤。
戰爭也給藝術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光怪陸離的色彩,扭曲簡陋的形態,迷茫的支離破碎的人臉。我拄著柺杖,看到展出快結束的地方,忽然這幅與眾不同地畫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是一幅老氣的素描,與滿室的表現主義、立體主義大相徑庭,而被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深深淺淺的碳線勾勒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端著槍的游擊隊少年。他清澈的眼睛裡滿含著好奇與疑惑,一瞬間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等我看到這幅畫的名字時,我忽然又被拉回了那些飄著歐石楠香、響著鋼琴小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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