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他盯著她,思緒全被抽空了。茫茫然地問:
“誰結婚?”
“我啊!”她看著他,緊張地握住裙襬。
“你……”他傻傻地笑起來,“你要結婚?”
“很好笑嗎?”她問,有些咄咄逼人。
“不!不是!”他連忙收斂,卻管不住牽動的嘴角,
“是意外!那年,見到你,你才這麼一點大……”他手忙腳亂地比畫,“胖嘟嘟的,扎一個蝴蝶結,最愛彈我的鋼琴……”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望著面無表情的她,“你忘了?”
“沒有。那年我還不到六歲,現在已經二十六了……”
“是啊!”他迷亂地介面,“時間過得真快!教人……”
叫人不敢相信的,又豈只是飛快的時間呢?
“你呢?”她問,“應該有很好的物件了吧?不要為事業耽誤了終身大事啊!”
“我不行!”他再度笑起來,笑得疲憊,“我流浪慣了,根本定不下來——”
他說著看她,她正咬住下唇,默默看著他,像在點頭,又像搖頭。一股暖意自心底泛開來,他覺得她依然是懂得他的。
“我明天晚上結婚,所以今天才能有自己的時間出來逛逛。”她對他說。他無法接腔,她在結婚前一天,逛進唱片行,買他的唱片。而他偏也走進那家唱片行,在同樣的時刻裡……世上許多事,原是一開始就註定了的,他漸漸明白。
“明天晚上,你能來嗎?”她問。眼中有些閃爍的東西,分不清是期盼,還是擔憂。曾經,她是顆星子,渾身都發亮;如今,她是個嬌弱的淡水新娘,夕陽為她鍍上一層層柔和的金黃。她在他眼中是熟悉的,又遙遠而模糊,蕩蕩漾漾……她見他不回答,自顧地笑起來:
“其實,兩人結婚,也沒什麼好看。你現在是名人,一定抽不出時間……”
“真的,太不巧了……”他說,帶著歉意的微笑,“我今天晚上就回臺北了。”這是兩秒鐘前做的決定,而無改變的餘地了。
“那……好吧!”她站起身,長髮和裙襬又在風中狂舞起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了……”她說著,望向他,他的眼光掠過她,投注在海面上,聳了聳肩,輕輕笑起來:
“在這兒遇到你,是最大的收穫!真的。”
他們像一對普通的朋友,握手告別,然後,各奔前程。有一些東西結束了,有一些正在開始……
他到淡水來,本就是有些許期待的。孤獨地背起行囊,當天夜裡走向淡水車站的時候,他彷彿尋到答案了——長幹行,無論怎樣綺麗動人,畢竟只是古老湮沒了的故事。只能合樂……
她最後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瘦削地挺立在海邊,她用兩隻手壓住裙襬,按住長髮,無法向他揮別,只凝視著他,點頭又搖頭。海風太強,他幾乎站不穩身子,她卻穩穩地佇立,彷彿她一直就生長在這裡的,一個完全成長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意婕。
她仍是他二十幾年回憶中唯一的溫柔。
——一九八四?七?《明道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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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紅不是無情物(1)
1
靜靜地坐在咖啡廳靠窗的座位,看著夜雨中熙來攘往的人群,杜春泥儼然如一尊雕像,但,她眼中燃著紛亂與激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腕上的手錶明白表示著八點。燕晴知道她的脾氣,和她約會,從不敢遲到。雖然是相交十幾年,不小心遲到了,哪怕只遲一分鐘,也要面對她那冰封的冷漠臉色。燕晴一向不敢遲到。
杜春泥低頭,心不在焉地攪動咖啡,那杯早已冷卻的液體,泛著無止盡的黑色漩渦。
燕晴早晨在電話中,柔柔軟軟的話語縈繞耳際:
“沈楚回來了!他回來半個多月了,我本來一直考慮要不要告訴你……可是,昨天我們聚餐的時候,他問起你,而且,是大庭廣眾地問……”
沈楚回來了,有一剎那,春泥腦中轟然,分不出是怎樣的心情。他依然那樣優遊不迫,坦坦然,大庭廣眾地在許多不相干的人面前問起她。年少時那份喜與恨交織的情緒扯著心臟,他永遠不懂將她珍藏在心靈最深的底部,他問她什麼呢?
“問你好不好……”
只問好不好,就足夠了。他知道她一向吝於用“好”這個字眼來詮釋生活中一切的事物,於是,飄洋過海地回來,問起她,只一句“好不好”。
“和他見一面吧!”燕晴在那頭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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