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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是相當地感慨，老街民風淳樸，家庭和睦，但類似繼仁小小年紀就如此孝順仍然出類拔萃相當地難能可貴。

都說三歲定八歲，八歲定終身。繼仁小兒上幼兒園還遠遠不到八歲，這不僅讓陸家老夫妻異常欣慰，老街上的左鄰右舍紛紛做出大膽預言，日後，繼仁小孩必定大有出息，光宗耀祖自不待言，讓整條老街揚眉吐氣也是相當可以期待。

繼仁確實聰明。據說老街上有幸任教的老師從幼兒園一直到眼下的中學無不誇他，屬於建校以來少見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優質學生。

也不是簡單樂極生悲的意思。就在陸繼仁就讀中學那年，出事了。事情不僅聞所未聞，一時還大到不可收拾。至今，老街人提起這事還有點不可思議地膽戰心驚。

事情發生在一九五六年。本來，這天下午陸繼仁同林家衣鋪的女兒明珠倆個人擠在人堆裡，遙看遠東輪船公司公私合營慶祝儀式熱鬧的。

由於陸、林兩家父輩業務合作之誼，彼此走動難免增多。一來二去，這父輩的交情，無形之中也傳遞給年紀相差無幾的下一代，彼此兒女之間。

其實，林家女孩絕非一枚省油的燈。十三四歲的明珠姑娘伶牙俐齒活潑可愛。

她常常私底下悄悄問繼仁，你家樓下襬放著如此巨大的幾口棺材，你白天進進出出，晚上還睡在樓上，害不害怕。

繼仁老實，說這怕什麼，不就是木頭製作的器具嗎，類似家家戶戶那箱子櫥櫃似的，要說差別，頂多是一個平擺而傢俱豎立罷了。

就這麼簡單。那箱子櫥櫃雖然按你所說是豎立形式的，但那是盛物的。你家那東西裝人，還不喘氣，彼此能一樣嗎。明珠姑娘淘氣地疑問。

其實，這也是人的必然歸宿。繼仁進一步解釋說，例如吃飯拉屎是新陳代謝，無關乎好壞只是個自然過程。這人的生老病死也是一樣道理，是社會的新陳代謝形式。如果人類可以遠離棺材，實現長生不老，好是好。但是，社會一旦失去有效代謝機制，會嚴重影響自身的進步發展。繼仁一本正經地說。

這麼說你家的產品就有點偉大，成了人類文明和社會進步的標誌。明珠姑娘諷刺的口吻。

咦，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層。你的概括非常精闢到位。繼仁恍然大悟似地肯定說，其實，你也不要光顧著誇我家，你家的老衣也具有同樣的性質。

這下明珠姑娘沒轍了，她揮起小拳頭砸了繼仁幾下。繼仁並不避讓，好像還滿舒服的樣子。明珠姑娘突然想起了什麼說，咦，我給你猜個字謎好嗎。好啊。繼仁回應道。

三前程加三前程等於幾前程，明珠歪著腦袋調皮地看著繼仁。在浦東方言中“六”與“陸”音不分。三加三的前程，換成浦東話，就成了“六”也就是陸繼仁的父親陸前程。

繼仁故意裝糊塗說，我猜不出。但是，我也有個謎語，讓你猜猜看，三頂峰減三頂峰等於幾頂峰。

你真正壞死了呀。明珠姑娘又揮起小拳頭，這次，繼仁躲閃過去了。在浦東話裡“林”和“零”的音也不分。

只見明珠眼睛一眨吧說，我的謎語你猜不出，你的我能猜，這三頂峰減三頂峰就是一片坦途。

繼仁咕噥一句，就算是坦途，只能算作前程寬廣的鋪墊和起步，也看不出什麼勝人一籌之處。

繼仁和明珠得空就這樣混在一起，毫無忌諱。講鬥勇，繼仁處處讓著明珠未必佔上風，論鬥智，明珠姑娘顯然成不了繼仁的對手。

遠東輪船公司公私合營慶祝儀式，被擺設在鹹塘橋堍的河邊。這輪船公司算是老街規模以上的私營企業，現在首先被公私合營了，有關參與或者是無關者看熱鬧的人很多。在人堆裡，繼仁照例站在明珠姑娘身後，他要貼身作為保護。

遠遠看去，那輪船公司售票大廳門口張燈結綵，先是被合營的原船東吳老闆發言表態，接著合營的公方領導講話。最後，在一片掌聲中，司儀高聲宣佈公私合營的新遠東輪船公司掛牌。頓時，鑼鼓喧天鞭炮炸成一團。

一時，動靜鬧成很大，明珠姑娘捂著耳朵往繼仁懷裡躲避。突然，明珠姑娘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剛才還好好站立在自己身後的繼仁不見了。

陸家繼仁絕對不是任性不負責的人，他不會一聲不吭地甩下明珠姑娘獨自離開的。這時，明珠姑娘早已顧不得鞭炮炸聲的嚇唬，撥開人群四處尋找繼仁。非常失望，始終未見繼仁蹤跡。

一會兒，遠東公司的慶典儀式宣佈結束。所有相關和無關人員全面散盡，仍然見不著陸家繼仁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