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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裹纏進剪下來的髮髻裡,直待他日後看取,觸目傷心。
他派去接她的車馬,佳人未接到,接回了她的魂。聞聽去接她的車駕回來了,歐陽詹鞋都未及穿好就急忙跑出門去,以為此番終可擁佳人入懷,歡喜異常。卻未料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她,竟只剩下了一縷青絲。
那一種急痛攻心,又豈是你我這等未經過生死的人所能體會的。我們又怎有權力去審責他其後的“不飲亦不食,哀心百千端”。殉情,或許於飽讀聖賢書計程車子是一種不小的恥辱。然而,短生雖別離,長夜無阻難。總該有那麼一刻,他們倘可於另一度空間相遇吧。
每每讀到賈寶玉裝瘋賣傻,娶了寶釵負了黛玉,又跑去作死作活哭吊,便真心恨他不死。才子歐陽詹能為愛而死,你為何不能?跑去出的哪門子家!
生命於個體如此孤獨,千里萬里,唯有找到那個可與一路相伴的人,方能成就最終的歡喜寂滅。迴歸無痴無怨。此生既已無望,何必徒做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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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落花時節
鶯啼殘月,繡閣香燈滅。門外馬嘶郎欲別,正是落花時節。
妝成不畫蛾眉,含愁獨倚金扉。去路香塵莫掃,掃即郎去歸遲。
——韋莊《清平樂》
離別的情境何其相似。總是曉鶯,殘月,征馬,落花。這闋詞裡的她,愁苦得連眉都忘記了畫,倚著門呆呆望著他離去的路。
結句“去路香塵莫掃,掃即郎去歸遲”;痴到不能再痴的情語,喃喃道出,頓覺整闋詞鮮活靈動起來。一幅山水畫卷,轉眼變做一處風景,可以身臨其境。呼之欲出的喜悅。
年少時讀韋莊這首《清平樂》,記憶最清的便是這“香塵莫掃”四個字。豆蔻年華小女生,小小心眼裡,偷偷喜歡年輕英俊的男老師。他教的那門課她學得越來越好,甚至當上了科代表。每次老師下課走下講臺,收拾起教案離開教室,她都會第一個跑上講臺,搶著去擦那塊他寫過字的黑板。
心裡輕輕默唸這首詞,一任粉筆灰簌簌如雪,落滿校服。
這首《清平樂》,未脫離別詞前景後情的慣常套路。由景襯情,先營造悽迷的離別氛圍,再一舉抒情。
離別詞亦有別樣寫法。不拘泥於單一由景而情的佈局結構。有人即舉出過另一首歐陽修的《踏莎行》以示不同: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徵轡。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欄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融通情景,構思獨具一格。上半闋述及離家遠行的遊子,相別,上路。離家鄉愈來愈遠,離愁漸行漸濃。下半闋返回頭寫留在家鄉的“她”,自“他”一去,柔腸百結。先有人有情而後及景。遠眺春山,綿綿不絕。一句“行人更在春山外”,又再景中有人。“她”兀自惆悵念遠,任一線思念遙遙飛向遠方。
少了些許金玉雕飾,繡幃蛾眉。別詞在歐陽修筆下,更多了幾分悠遠況味。
花間小詞寓及離別的還有《楊柳枝》。因“柳”與“留”同音,睹物而觸發不忍離別之情。少有哪種樹木能如楊柳般柔媚可人。
南內牆東御路旁,須知春色柳絲黃。
杏花未肯無情思,何事行人最斷腸?
溫庭筠《楊柳枝》以一句設問做結,不道離情,但見者心知。楊柳生長於水畔堤岸,道路兩邊,枝條細軟低垂;兼有挽留之喻,於是古人便發明了臨別折柳枝相贈的風俗。
以楊柳託喻別情,比擬女人借指陰柔,最早的發端已不可考。任你鐵石心腸,總會有被它拖沓髮梢照拂到一些。當年左宗棠抬棺西征,沿途自甘肅到新疆,曾種下一路一千多公里柳廊。去時弱枝纖纖,歸來已是樹蔭匝道綠意蔥蘢。如此這般“新栽楊柳三千里”,情意又豈只是“引得春風度玉關”。
《楊柳枝》詞牌,又名《折楊柳》《柳枝》,早前樂曲一直上溯至漢武帝時的曲子《折楊柳》。至唐,笛子曲得以發揚光大,上至皇帝唐玄宗,下到普通黎民百姓,皆偏愛笛子曲。其時文人更是爭相賦詩填詞,為優美的曲調錦上添花。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李白《春夜洛城聞笛》);“纖纖折楊柳,持此寄情人”(張九齡);“朝朝送別泣花鈿,折盡春風楊柳煙”(魚玄機)等等,“折柳”詩句,落英遍地,俯拾皆是。
再早,追溯至《詩經》,有《采薇》名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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