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李合肥的主意(第1/3 頁)
外官進京,素來講究“多帶銀子多帶人”,這是幾百年來的規矩。多帶銀子是為了從軍機到六部小京官,略略扯得上寅、年、鄉、世誼的,都要致送紅包,多帶人是估計到待決的大事甚多,臨時必有好些奏摺文牘要辦。縱是作為封疆大吏有著“天下第一督”的李鴻章自然也不例外,甚至花費更要甚於旁人。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李鴻章甚至不願意進京——進京花費太大,且不說進京官船前後十幾船的花費,便是這致送紅包,每次沒有四五萬兩壓根撐不住,一年若是進個三四次京,單是這筆花費便不下二三十萬兩。
可有旨意召見,卻又不能不見,進京第一件要辦的大事,就是陛見。依照定製,進了崇文門先馳往宮門請安。李鴻章穿的自是行裝,但一路八抬大轎,緩緩而來,並無半點風塵之色,簇新的寶藍貢緞長袍,外罩御賜的黃馬褂,頭上雙眼花翎的貂簷暖帽,襯著他那清癯的身材,紅潤的氣色和白多黑少的鬚眉,望之真如神仙中人。
但在心裡頭,李鴻章卻犯著嘀咕,原因無他——京中風雲際會之時,做了這麼些年的疆臣,他又焉不知趨利避害,可旨意來了,又焉能不來。
而在私下裡,他的心裡同樣壓著團不滿,這不滿倒不是針對旁人,而是府中諸人,過去雖說知道幾十年來,府中眾中利益早就是盤根錯節,不容外人涉足,但他卻沒想到,那些人竟然短視到,寧可將他原本有意大用,卻又有些顧慮的唐浩然往外推去,亦不願意其入府。
這陣子,盛宣懷差人打著他的名義,在京中活動著,試圖將唐浩然外放出去,他不是不知道,可卻也只能裝作看不到,畢竟盛宣懷為他操持了這麼些年的洋務,他害怕唐浩然來了會取代他的位置。雖說心惱,可有些事情只能佯裝不知,這府中之事便是他這個做幕主的,有時候也只能裝聾作啞。
而真正讓他心神不寧的卻還是——“新政”,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一方面,辦了這麼些年的洋務,心知大清國早都到了非行新政不可的時候了,另一方面,李鴻章卻對於新政的不看好,這倒不是因為唐浩然,便是讓他自己主持新政,他能想到的人選,依然還是唐浩然,若換了其它人,反倒沒什麼把握,其雖說年青,可卻極為穩健,而不像一般讀書人只是空談和滿腔熱血,沒有政治謀略和經驗,也缺乏起碼的手腕。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了解光緒這個人。做臣子的對於皇上不好直接評價。可讀了那麼多史書,做了那麼多年的官,李鴻章卻深知,在大清國,帝王本身對於國家的前途太重要。甚至可以說,國家命脈繫於一人之身。可這個被繫於一身的皇上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迂腐而懦弱,意志薄弱,神經過敏,他的人品、才幹、意志力等,都談不上能擔當大任,更談不上扭轉乾坤。
對這一點,洞察人情的李鴻章豈能不明白呢?
而最為重要的是,在新政這件事上,太后的心思到現在還是如同那海底針似的,讓人琢磨不透,這才是最緊要的,至於其它反倒不重要了。
正是懷揣著這般複雜的心態,李鴻章來到了京城,等著太后的召見。
疆臣入覲,未曾見駕以前,照例不會客亦不拜客,所以宮門請了安,隨即回賢良寺行轅,早早歇息。半夜裡起身,扎束停當,進宮不過卯正時分。醇王已經派了人在東華門守候,招呼到內務府朝房,開了醇王專用的一間房子,請他休息。
剛坐定下來,只聽門外有人問道:
“李中堂的請安摺子遞了沒有?”
一聽是醇王的聲音,李鴻章急忙起身往外迎,自恭王倒下後,他便一直籠絡醇王,以圖拉近兩者的關係,尤其是在翁常熟步步進逼的情況下,醇王這邊甚至成了他在朝中唯一的依靠。蘇拉掀開門簾,遇個正著,李鴻章便當門請了個安,醇王還以長揖,跨進門來,拉著他的手寒暄。
“你氣色很好哇!”
醇王側著臉端詳。
“精神倒象比去年還健旺些。”
“託王爺的福!王爺也比去年豐腴得多了。”
“還不是託著你的福,外事內事皆無事非,若是出了什麼事非來!哎……”
醇王嘆口氣,前陣子日本公使館參贊的命案,著實讓他緊張了好一陣子,這還是自他入朝以來,生出了第一件事端。
“那還有安生日子過,不死也剝層皮!”
醇王的這聲嘆,誰也不知道是出自何處,幸好他只是一嘆,接著他又說道。
“上頭一直在盼望你,昨兒還問起。你這趟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