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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走近一些,發現他穿的衣服和我一樣又髒又舊;他看上去就象剛剛給從陰溝裡拖出來。再走近一點,我看出他渾身都是青苔,汙泥和煤煙。他的黑頭髮搭在眼睛上,他滿臉烏黑,又髒又瘦,所以一開始我沒認出他來。他的下巴上有一道紅色的傷痕。
當我離他還有十碼的距離時,他叫到,“站住!”我停了下來。他的嗓子是啞的。“你從哪兒來的?”他問。
我想了一想,一邊打量著他。
“我從莫特萊克來,”我說“我給埋在火星人圓筒砸出的土坑旁邊了。我剛剛想辦法逃出來。”
“這裡沒有食物。”他說。“這是我的地方,從這座山到那條河,後面到克拉波海姆,上面一直到草地的旁邊。這裡只有夠一個人吃的食物。你上哪兒去?”
我慢條斯理地回答著。
“我不知道,”我說。“我在毀壞的房子底下給埋了十三、四天,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他懷疑地看著我,然後又換了一種表情望著我。
“我沒打算留在這裡,”我說。“我想我應該到萊瑟海德去,我的妻子在那兒。”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
“是你,”他說;“從沃金來的那個人。你沒死在威勃利奇?”
我同時認出了他。
“你就是那個跑進我家花園的炮兵。”
“真是好運氣!”他說。“我們是幸運的一對!瞧你!”他伸出一隻手,我抓住了他的手。“我從一個排水溝裡爬出來,”他說,“但是他們沒有殺掉所有的人。他們走後,我穿過田野向沃爾頓走去。但是——還不到十六天,你頭髮都發灰了。”他忽然轉過頭看去。“只是一隻白嘴鴉,”他說。“現在連鳥的影子也要擔心。這裡太開闊了,讓我們躲到小樹叢底下去談吧。”
“你見到火星人了嗎?”我說。“自從我爬出……”
“他們去倫敦了,”他說。“我猜他們在那裡造了一個更大的營地。那裡,在海姆斯推特路那邊,整晚上滿天都是他們的光。他們就在這片光裡移動著。到了白天這片光就不見了。但是,我沒在更近的地方看見他們。”(他扳手指數著)“五天。後來我看見其中兩個把一個什麼大東西帶到海滿斯密士去了。前天晚上”——他突然停下來,然後強調說——“那只是一道光,但天空裡有個東西。我相信他們造了一個飛行機器,正在學習飛行。”
我停下來趴到了地上,我們向小樹叢爬去。
“飛行!”
“對,”他說,“飛行。”
我爬到一個小土堆上坐下。
“人類完了,”我說。“如果他們會飛的話,他們就能飛越全球。”
他點點頭。
“他們會的。但是——這會讓我們這邊的情況好一些。另外——”他看著我。“你對人類滅亡不滿意嗎?我很滿意。我們完了;給徹底打敗了。”
我瞠目結舌。雖然這聽起來很奇怪,但我還沒有得出這樣的結論——他說出來以後,這個結論就非常明顯了。我仍然還懷著一線希望;或者說,我的腦子裡有這麼個習慣。他重複著自己的話,“我們給打敗了。”他對此堅信不疑。
“全完了,”他說。“他們死了一個——只有一個。他們已經找到了很好的落腳點,並且征服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他們把我們踩在腳下。在威勃利奇死掉的那個只不過是個事故。他們只是先頭部隊。他們不斷地飛過來。那些綠色的隕星——這五六天裡我沒有看見,但是我相信他們每個晚上都落下來,落在了其他的地方。我們打敗了!”
我沒有回答他。我定定地盯著前方,徒勞地想找出些理由來反駁他。
“這不是戰爭,”炮兵說。“這絕不是戰爭,就象人和螞蟻之間不可能有戰爭一樣。”
突然我想起了在天文臺的那個晚上。
“他們發射了十次以後就沒有再發射,至少在第一個圓筒到來之後還是這樣。”
“你怎麼知道?”炮兵說,我解釋給他聽。他想了想。“可能是他們的大炮出了故障,”他說。“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怎麼辦?他們會把大炮修好的。就算是有些推遲,結果又有什麼兩樣呢?這只是人和螞蟻的戰爭。螞蟻建造自己的城市,按照自己的樣子生活,進行著戰爭和革命,直到人想把它們趕走,然後它們就給趕走了。我們現在就是這樣的——只是螞蟻。只是——”
“是的,”我說。
“我們是可以吃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