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3 頁)
捧殺,歷來是殺人不見血,片葉不沾身的最佳手段。
閆璟欺楊瓚年少,不識官-場險惡,欲行此道。楊瓚扮豬吃老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見招拆招,如數奉還。
“小弟不過中人之姿,燭火之光,諸位同期方為星辰皓月,滿腹經綸,殫見洽聞。閆兄才具之佳,學識之豐,更為我中翹楚。朝廷以才取士,閆兄堪為今科魁首。”
楊瓚一邊說,一邊留意客棧內舉子的神情。果然,聽到“今科魁首”四個字,不少人變了臉色。其中之一,便是同閆璟一併前來,當先出口詢問的舉子。
如他沒有記錯,此人姓謝,乃是會試第四,恰好列在閆璟之前。其父更是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謝遷!
比起他,閆璟的身份當真不夠看。
“楊賢弟……”
閆璟心知不妙,欲打斷楊瓚。後者哪肯給他這個機會。
被人扇了左臉,還要把右臉送上去?
回踹一腳才是正道!
低調不錯,出頭的椽子先爛也沒錯,但遇到挑-釁-欺-辱,一味隱忍躲閃,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更會落下懦弱的名聲。
有了這樣的名聲,殿試過後,無論入翰林六部聽政,還是外放為官,都是不小的拖累。
內閣領政,六部權責分明,一個萬事不敢言、只會唯唯應諾的應聲蟲,實不為上峰樂見。外放為官,縣衙中的胥吏個個都是地頭蛇,想要-彈-服,必要雷霆手段。
試問,一個“懦弱人”該如何施展抱負,大展拳腳?
楊瓚擺正姿態,做足鋪墊,先恭維再捧殺,比起閆璟,實是高了一個段數。
後者出身官宦之家,所見所聞均高於他。楊瓚所仰賴的,唯有察言觀色的本領,以及原身的年齡。
若他不是未及弱冠,閆璟必不會如此掉以輕心,給他鑽空子、以牙還牙的機會。
“今上為不世出的英主,內閣三學士乃天下共知的賢臣。閆兄金榜登科,大才當得以施展。富以家學淵源,高升可待。日後必登閣拜相,富貴壽考。”
楊大學士確得帝心,握有實權,然在弘治朝,尚未達到官生最高點。
相比之下,內閣三學士才是位極人臣,當朝大佬。首輔劉健更被弘治帝尊稱為“劉先生”。這樣的榮寵,尋常京官都不敢望其項背。
提及家學淵源,將閆璟比作閣臣,才是真正的捧殺。其父尚在都察院,兒子便自比閣臣,這是何等的狂妄?
楊瓚此舉,無異於立起一根細木杆,將其撐到高處,其後不斷加碼,只等木杆斷裂,必會摔得結實。
不在今時今日,也在早晚。
閆璟神情凝住,完全被自己的手段困住。
程文王忠等也品出了味道,看向楊瓚,目光微閃。斟酌兩秒,立意助楊瓚一臂之力,幫著他一起吹捧閆璟。
在場的舉子不下二十人,今科高中者亦有八、九人,卻無人站出來幫閆璟解圍,多抱臂旁觀,不置一言。
落第的舉子易被挑動,中榜的又何嘗不是?
前者需等三年再考,後者下月即要面君,踏入官場。
早在放榜之初,爭鬥便已開始。
楊瓚表情誠懇,引經據典,好話一句接著一句,幾乎將閆璟誇出一朵花來。加上李淳王忠等人的助攻,閆璟首次體會到,何為左支右絀,應接不暇。
明知楊瓚的手段,也知該如何應對,偏偏就是-插-不上話,開不了口。
片刻之間,局勢幾番顛倒。
閆璟收起笑容,眼帶寒意。楊瓚見好就收,事情鬧大,對他也未必有好處。
同李淳王忠等使了個眼色,喚來店家,又擺出兩桌酒菜,請閆璟謝丕等舉子入座,共飲一觴。
先時得罪,現在宴請,說不過去?
楊瓚攤手,無論職場還是官場,想要如魚得水,臉皮必須厚!上一刻扯著脖子對罵,下一刻就能推杯換盞。
何況,他分明是在夸人,在場舉子都可作證。
眾人推辭不過,只得坐下。
觥籌交錯之間,只要心聰目明,都會看清楚,楊瓚要交好的是謝丕,而不是剛被一番擠兌,笑容都有些掛不住的閆璟。
事情至此,閆大郎王炳等落第舉子徹底被遺忘在一旁。似能引起一場腥風血雨的危機,也消弭於無形。
端起酒杯,閆璟壓下心頭躁意,重新掛起笑容,對楊瓚道:“我敬楊賢弟。”
楊瓚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