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 頁)
朝,不曉得評鑑過多少一甲狀元、二甲傳臚的名臣,略過顧九和、謝丕等人,直接將目光定在楊瓚身上,蒼老的面容閃過一絲訝然,單手撫過頜下長髯,不由得微微點頭。
發完試題,一名翰林侍講回到殿前,見馬文升面帶笑意,遂開口問道:“今科多有良才,三鼎甲實難決出。不知馬冢宰可有良才舉薦天子?”
馬文升笑笑,並不理他。
以馬尚書的身份地位,翰林學士當前,愛理不理也是正常、
侍講討了個沒趣,知曉馬文升不會漏出半點口風,只得退到一旁,專心監考,不再多言。
記時的檀香燒去小段,殿前飄起一縷青煙,輕盈飄渺,牽連不斷。
考場中的貢士或蹙眉沉思,或奮筆疾書。周圍只有筆端行在紙上的沙沙聲,連風聲都漸漸不聞。
區別於春闈,作為殿試前的最後一次考核,複試考的也是策論。
拿到題目,楊瓚心頭微沉。
開中法?
搜尋楊小舉人的記憶,此法是洪武年間頒佈,目的是為解決邊軍少糧的問題,鼓勵商人運糧到邊塞,計量後換取鹽引。
後經永樂、洪熙、宣德等朝,法度變得鬆弛,勳貴朝官開始私佔鹽引,大肆壓榨商人,謀取錢財。到成化年間,終無法續行,為朝廷廢棄,轉而令商人向戶部納糧,換取鹽引。
至弘治年,邊疆商屯多已不存。
現如今又提此法,還是在殿試之前,究竟是什麼緣故?
沉思半晌,楊瓚無法確定,這究竟是考核貢士,還是朝中的官員在角力。
如果是前者,自可暢抒己言,發表意見。如果是後者……答案越深刻,越振聾發聵,死得越快。
既無法肯定,理當藏拙。
小心無大錯。
在複試中出風頭實無必要,老老實實做一片文章,行文間規規矩矩,定不會引來太多主意。
狀元榜眼探花,他都沒有指望。二甲傳臚也是幻想。既然這樣,做個老實刻板的“小夫子”,應是當下最安全的選擇。
思定,楊瓚終於提筆。
不知不覺間,記時的檀香燒去一半。
有貢士已書就全文,正在向捲上謄抄。
楊瓚加快速度,落下最後幾行字,檢查沒有錯漏,立即重新蘸墨,一筆一劃寫在捲上。
考官自桌旁行過,見到楊瓚端正的臺閣體,不禁點了點頭。
不提文章內容,單是這筆字,已足夠賞心悅目。
當今閣臣李大學士,擔任主考的馬尚書,對此都很是推崇。
這名貢士面帶稚氣,尚不及弱冠,能不以巧進,不追逐風頭,甘於安守本分,取以拙道,這份心性定力實在是難得。
考官很是滿意,順帶看幾眼楊瓚的文章,見同樣的中規中矩,四平八穩,沒有半點出格,不禁失笑。
在遍舉英才、以敢言能言為佳的弘治朝,這樣的“小夫子”當真是難得一見。
撫過長鬚,半掩著下巴,考官匆匆覽過餘下幾人,回到殿前,仍是笑意未減。
“貫道笑什麼?”
馬文升頗為好奇,見韓文擺擺手,仍是暗笑不停。略挑起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眉毛挑得更高。
“負圖兄為官四朝,這樣的貢士可曾見過?”
年少登科,必有幾分銳利。不驕不躁,沉穩如斯,實在是少有。
縱然是十二歲中舉的楊廷和,十五歲上書朝廷針砭時弊的王伯安,未及弱冠之時,也沒有這份定力。
馬文升目視韓文,後者示意他走到近處,看看楊瓚的文章。
“只要一觀便知端的。”
馬文升難得有好奇之心,步下考場,貌似不經意的停在楊瓚桌旁。
不到兩息,馬尚書嘴角直抽,想笑不能笑,表情很是奇怪。實在忍不住,乾脆背過身去,咳嗽了兩聲。
韓文負著手,險些噴笑。
楊瓚正專注於謄抄文章,絲毫不知道,出格會引人在意,小心謹慎得過頭一樣會引來關注。
如果他是前生年齡,這份沉穩並不出奇。
但楊小舉人才幾歲?
十七!
十七歲的小夫子,不引人注意才怪。
和歷經宦海的馬文升等人比心眼,楊瓚還太嫩,委實有得學。
恍然不知間,想安靜做只小蝦米的願望,已同楊瓚漸行漸遠。
巳時末,複試將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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