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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淑儀不比誰差。沈葆英‘好讀書、通情理、志道德’,婚後支援代英求學求真理。”
“蒙秀貞更趕不上了。”
盧魁先一笑:“代英常常把自己學到的新文化、新思想告訴妻子。夫妻相約:用全力造福社會,造福家庭。”
蒙淑儀指著盧魁先,問:“用全力造福社會——是你。人家代英家那點事,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盧魁先亮出先前正讀的那本日記,說:“這上面,一天天都寫得清清楚楚。”
蒙淑儀說:“代英他,連日記都給你看?”
盧魁先說:“我也沒虧了他,我的日記,也給了他。”
“這才對頭。”蒙淑儀剛說完,她想起什麼,臉一紅,“哎,你不會把我們家那點事,也朝你那本兒上寫吧?”
盧魁先笑著說:“我沒他那麼傻!”
蒙淑儀也笑了:“依我看,你們倆,論傻,有一比。天下最聰明又最傻的兩個男人,怎麼就在這川南師範學堂碰上了?怎麼就叫小女子我碰上了當中的一個?”
盧魁先收了笑容,說:“婚後三年,葆英她,難產死去。沈葆英墳前,代英長跪發誓:葆英,代英今日在你靈前,當著岳父大人起誓,今生今世,不復再娶!此事轟動了惲氏家族。代英的父親惲爵三力勸兒子——終於獨身,恐非良策啊!不久,有人登門做媒。代英當場答覆:女子喪夫,須守寡終身,男子喪妻,就可以轉眼即忘之,而另結新歡,這是何等的不平等,孔孟之道,於此一事上,是何等的罪過!”
蒙淑儀愣了,說:“代英發了誓,可是,今夜又要辦終身大事?”
盧魁先一愣,想了想,明白過來,是蒙淑儀誤會了,他便笑了:“今夜代英要辦的,恐怕是比男婚女嫁更大的事。”
蒙淑儀也望去:“辦啥事啊,比終身大事還大?”
面對髮妻天真的目光,盧魁先沒直接作答,卻道:“一股潛流,岩漿般火熱的潛流,在代英心底湧動……”
髮妻哄著兒子睡了。這一夜,盧魁先不想睡。
這一夜,惲代英也沒睡。小窗內,紅燭下,他跟著另一個人舉起拳頭。
無從考證這一夜的具體時間,可供參考的是兩份史料:
一份是:林育南填寫的“黨員登記表”。介紹人一欄寫著:“惲代英”。林的入黨時間是1922年2月。
一份是:《董必武1961年自述》。上寫:“惲代英是在四川入的黨。”
由此推斷:惲代英入黨時間地點,是1922年2月以前,四川。而這一段時間,惲代英正應盧魁先之聘來到川南,他的主要活動地點,正是在他與盧魁先共同推行“新教育”的川南師範學堂。
1921年,晚春時節,盧魁先第二個孩子晚春出生。盧魁先指著季節,為這個女兒取了個小名叫晚春。此後,他與蒙淑儀的女兒,小名都用出生季節。最小的兒子,小名叫毛弟。川人,愛這麼叫自己心愛的小兒子。大兒子二兒子,用的都是出生地名。
就在二十八歲的毛澤東走上嘉興南湖那條木船,發誓要轟轟烈烈將舊世界改天換地的年頭,同齡的盧魁先也走進了瀘州白塔寺,那是他與惲代英在瀘州創辦的“通俗講演所”。
這天,一個廣東口音的人在臺上激烈地演講:“請大家認識我,我是一顆炸彈。”
川南師範一群青年學生與瀘縣民眾熱烈鼓掌。
接著上臺的盧魁先演講道:“炸彈力量小,不足以完全毀滅對方,你應當是微生物,微生物的力量才特別大,才使人無法抵抗。”
同樣贏得熱烈鼓掌。
愛跟著二哥與代英哥攆腳的盧子英一時聽不大懂,扭頭望著惲代英問:“微生物?”
主持人席上,惲代英注視著盧魁先,在紙上寫下:“微生物作用太慢。”
盧魁先讀到這張紙條,回到主持人席,與惲代英並坐,要過惲代英手頭的鋼筆,在紙條下方空白處寫下:“川南改造教育與社會局面,正是你我微生物營造的。”
盧子英見惲代英望一眼自己,卻湊近盧魁先耳邊,低聲問出一句話。越是耳語,越令少年人好奇。雖然那個廣東口音的人開始了更高聲的演講,盧子英豎起耳朵還是聽清了。代英哥問的是:“軍閥混戰,百姓連頭都抬不起來,此時搞教育,一時就有百花齊放的美景,能持久麼?”
又見二哥聽了這一問,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陡變:“這一向,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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