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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漸漸急促:“必須居住在昏黃的廢都,必須每天喝下劇毒的藥,必須承受煉獄般的苦行,必須化身為瘟疫與殺戮的妖魔……那是我父親賦予我的罪惡命運,我永遠都無法逃脫。”他將額頭緊貼在枯骨的手背上,身體不住顫抖,彷彿陷入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良久,他抬起頭,聲音又變得溫柔:“正如你曾賦予我的美貌一樣……”
他抬起一手,輕輕從面具上滑過:“媽媽,你曾賦予了我驚人的美貌,一定和你當年一樣。可是,它卻被那該死的苦行完全毀掉了!”他看著水中蒼白的倒影,無限悲傷地搖了搖頭:“我無法面對這張妖魔般的臉……”
他的聲音宛如絕望的哭泣,與幽暗的水波一起,澹盪不息
相思的心也不禁一震,她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如此絕望,如此痛恨、遺棄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漸漸平靜下來。
“啪”的一聲輕響,卻是重劫將那張冰冷的面具揭開。
“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揭下面具。”
“因為只有媽媽,不會嫌棄孩子的醜陋,無論他,變成了什麼樣的妖怪。”
“媽媽,你可知道,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入睡。只有蜷曲在你懷中,我才能忘記那無邊無際的恐懼……”
他的聲音顫抖著,輕得宛如來自天際。
他在那隻枯骨之手上一吻,又無比溫存地將它放回帷幕中。
彷彿他握著的,不是一截朽骨,而是價值連城的美玉。
他從石椅上起身,向灑滿鮮花的大床靠了過來。
難道,他竟真的要爬上花床,伴著這具枯骨入眠?
相思正在驚愕,他已挑起了床幔。
第二十五章 花枝欲動春風寒
波光盈盈散開,相思看到了一張極為妖異的臉。
年少白皙,本是古人形容美少年的標準。
然而他的這張臉卻已完全超出了人類蒼白的底線,再也無法說得上美。
那種白色,絕非如玉一般溫潤,而是生澀、妖異的白。宛如偶然間掙脫了符咒,從白幡中走出的妖精,全身透著死亡般的冰冷,再無半點生的氣息。
宛如一叢亙古不化的冰雪,在水波映照下,隨時都會變為透明。
宛如一尊忘記上色的細瓷人偶,被工匠遺忘在角落裡,沾滿了絕望的塵埃。
雖然,他的輪廓是如此的精緻,兩道修長的眉宛如描畫,鼻樑端正俊秀,然而,這一切都不能彌補那白紙般的膚色對他容貌的破壞。
詭異的肌膚上,那雙飽含憂鬱的眸子也遠遠淺於常人,通透得彷彿琉璃,又宛如貓眼,隨著四周變幻的光線,發出層層疊疊的冷光。
這樣一雙瞳孔襯在妖異的膚色和滿頭銀髮下,顯得淒涼而詭異。宛如荒煙蔓草深處,懸坐在墓碑上的白色幽靈,用無盡的悲傷與怨恨,打量著人間的世界。
他沒有說錯。
他驚人的美貌已在日夜苦行中喪失殆盡,化為一個真正的妖孽。
巨大的恐懼在相思心中升起——她看到了重劫面具下的臉。
這是絕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重劫是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怎會容忍,自己最醜惡、最柔弱的一面,暴露在一個陌生人眼中?
重劫的目光與相思撞在一起,驚駭慢慢消散,化為無邊的怒意!
他銀色的長髮無風狂舞,宛如在身後展開了一張巨大的蛛網,通透的眸子已變得赤紅,彷彿隨時都要撲上來,將相思撕得粉碎!
相思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她的足尖已碰到了骸骨邊緣。
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從相思腳下傳來,卻是屍體旁幾朵青色野花被她踩碎,汁液與花粉四溢而出。
這聲幾乎難以察覺的響動,卻宛如鈞天狂雷一樣轟擊在重劫心頭,將他無盡的怒火擊為塵埃。
重劫的身形瞬間凝結,臉上只剩下深深的惶恐,他單薄的身子在白袍下不住顫抖,向相思伸出手,嘶聲道:“你,你出來……”
相思哪裡敢動。
重劫顫抖著向她伸出手,聲音中盡是哀懇之意:“你出來,我不怪你……別傷害我母親……”
相思這才明白,他是怕自己再往後退去,會踩壞花床中的屍體。
鮮花與錦繡中,這具冰冷的骸骨,竟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妖魔的死穴。
重劫雙膝浸在水中,驚惶失措地看著她,滿頭銀髮在及膝深的水中散開,宛如一朵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