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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逸之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走不了。〃
相思一驚:〃為什麼?〃
楊逸之的笑容有些苦澀,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釋。
三月前,他被吳越王偷襲,身負重傷,賴以縱橫天下的風月之劍也無法施展。這些日子以來,他體內受損的經脈漸漸恢復,一直渙散的風月之力,也如秋夜清露般,在體內一點點沉積。
但這樣的恢復實在太慢,風月之力在體內遊走,彷彿一粒粒難以觸控的纖塵,完全無法匯聚為制敵的力量。更何況,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只是神的傀儡,連自己的神志也無法控制,更不要說積蓄力量了。只有在重劫喚醒他的短暫瞬間,他才能將這些遊走的纖塵暗中歸束,點滴積累,等待著一擊制勝的良機。
上一次甦醒時,他看到重劫呈上的亡靈之旗。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他已將上面的地圖牢記在心。
他看到,在重劫忽略的地方,還有另一處未被鮮血染紅之地。
那就是已淪為廢墟的荒城。
於是,他一面與重劫周旋,一面在心中為她設計逃生的路線。
終於等到了機會。
然而,這一擊之後,久聚的力量已然消失於無形,他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何況,這短暫的清醒就要過去,他即刻就要淪入沉睡。
他看著她含淚的眸子,心在輕輕顫抖。
他多麼想陪她一起逃走,一路上照顧她,保護她,讓她忘記這些日子所遭受的苦難;他又多麼想緊緊擁住她,一一訴說這些日子的別離與苦思。
但他不能。
他甚至已沒有了解釋的時間。
楊逸之深吸一口氣,將臉轉開,不再看她:〃他隨時都會醒來,你立刻走。〃
相思靜靜佇立,沒有去接他遞來的清鶴劍。
蟲工木橋◇。◇歡◇迎訪◇問◇
第26節:第四章 應有流塵化素衣(5)
地上凌亂的帷幕中,重劫的身體動了一下。這一擊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弱,並沒有真正的重創他。
楊逸之的臉色陡然一沉,溫文如玉的臉上顯出少有的怒容:〃走!〃
相思倔強地搖頭。
她不能走。
她能想象出,重劫甦醒之後的震怒。這震怒又將化為怎樣的酷刑,一一折磨在他虛弱的身體上。她怎能把他一個人拋棄在這蒼白的煉獄裡?
楊逸之還要說什麼,腦中突然傳來一陣刺痛,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正是自己神志開始渙散的徵兆。
他咬了咬牙,突然拖過她的手,將清鶴劍強行塞入她手中,握住:〃這柄劍是二十年前叱吒風雲的清鶴上人的佩劍,我曾與他有約,你拿著這柄劍,去大同府天香酒樓找他,他看到後,就會回來救我。〃
〃清鶴上人?〃相思將信將疑,〃你說的是真的?〃
楊逸之肅然點了點頭:〃是,只有他才能救我。〃
相思怔怔地看著他,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碰撞出哀傷的影子。
不能相信,卻又只能相信。
終於,楊逸之展顏一笑,他的笑容空明而遙遠,彷彿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如明月照耀,如天河傾斜,瞬間溫暖了整個夜空:〃請你,一定、一定要送到。〃
相思的聲音有些哽咽:〃我……〃
他溫柔而堅決地打斷她:〃我會等你。〃
然後,輕輕放開她的手。
他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一點點離自己遠去,一聲長長的嘆息從心底深處傳來。
那麼痛,那麼蒼涼。
但,卻不讓她知道。
相思含著淚,注視著他越來越蒼白的臉,終於咬了咬牙:〃你一定要等我。〃
她拿起清鶴劍,轉身離去。
楊逸之看著她的背影,臉上依舊保持著那一縷清明如月的微笑。
他知道,她這一走,就再不會回來。
但那又如何?為你能悄然綻放,我寧願身處地獄。
大同府,是蒙漢邊境上的要地,有大量明軍駐紮,一旦到了那裡,她就真的安全了。
沒有清鶴上人,沒有天香酒樓。
有的,只是他的囑託。
請你,一定,一定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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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節:第五章 霜氣峭深催草木(1)
第五章 霜氣峭深催草木
相思在崎嶇的山道上艱難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