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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諸天淪陷。
重劫站在帷幕之後,帶著殘刻的笑容,靜靜凝視著眼前巨大的石座。
白色的神明就坐在石座正中,頭顱深深垂下,披散的長髮遮住了他的容顏,也遮住了他眉宇間的痛楚。唯有身體的陣陣抽搐,透露出他承受的折磨。
第50節:第九章 夜深白露冷侵衣(5)
他的雙拳都已握緊,潔白如玉的肌膚下,七種顏色詭異地衝突著,彷彿七柄利刃,將他的血肉寸寸剜割。
七種顏色,七種劇毒,七種酷刑。
經過重劫的血,度入他的體內。
他們承受著同樣的苦。
巨大的陶罐跌落在重劫赤裸的腳下,七條毒蛇漸漸陷入了沉睡。
重劫緩緩吞嚥下口中那腥鹹的氣息。他俯下身來,拿出一張白絹,輕輕地包紮著手腕上的傷口。
他感受到,神明的呼吸漸漸平復。
慢慢地,那雙眸子從冰山一樣的漠然中醒來,雖然一樣沉靜,卻帶有了各種感情。
悲傷,憐憫,憂鬱。
與重劫比較起來,他更像是一位真正的苦行者,安然地接受著命運的折磨。他甘願身披麻衣,赤腳踏過荊棘,只要他能夠真正地行使他的福佑。
重劫的目光追逐著他的瞳孔,想從捕捉到他剎那間的憤怒與怨恨,卻又一次失敗了。
只有寬容。
這個叫做楊逸之的男子,受了他無邊折磨,卻並不恨他。
是他的折磨,還不夠觸及到這位男子的內心麼?
重劫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笑容滿面。
〃你一定想不到,我會在此時喚醒你。〃
他抬起頭,隔著幕幔,正午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暈。他臉上聚起一絲厭惡,又將目光投向楊逸之,輕輕嘆息道:
〃畢竟,你我都是討厭陽光之人。〃
楊逸之面色淡淡的,不去理會他。
那不再如神明一樣淡漠的目光,遠遠望了出去,望向遼闊的大地。
草原,是望不到盡頭的。
重劫微笑道:
〃只因今日正午,吾汗新冊的寵妃,將要踏上這座祭臺,等待你的賜福。〃
楊逸之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漠然。宛如草原上盛放著的一切,不足讓他動容。
〃何須喚醒我?〃
賜福,本是神明的職責,並無需喚醒他。
重劫笑了:〃這位女子,不僅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還曾是一位傳奇的將領。曾帶領一群孱弱的流民,抗逆吾汗之尊嚴。我實在忍不住,要讓你和這位奇女子見上一面。〃
他似乎越說越覺得好笑,忍不住躬下身去,單薄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楊逸之並不看他。
這個人喜怒無常的表演,已不足讓他動容。
重劫的笑卻無法停止,似乎他說到的,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不幸的是,這位寵妃惹怒了大汗,於是大汗命我將她帶來此處,將由你親自刺出她的血,染紅亡靈旗。〃
〃從此之後,北方之亡靈旗將完整,白銀之城將開始建造!〃
他的笑聲戛然而至,目光陡然森厲,一眨不眨地盯在楊逸之臉上。他的手倏然抬起,抓住了飄飛的幕幔,指節因用力而顫抖。
他猛然一扯,幕幔飄飛,順著階梯落下。
層層褪卻,宛如是白玉祭臺的蟬蛻。
楊逸之的目光不由得追隨著幕幔,看著它委頓在祭臺旁邊的泥地上。
祭臺的最下端,跪著一位盛裝女子。
她身穿蒙古王室才可穿著的華服,跪倒在玉階盡頭,久久沉默。
……這就是俺達汗新冊立的寵妃麼?
楊逸之忽然感到一陣厭倦,宛如置身於一場虛偽的夢中。
一切都是真實的,只有他虛假無比。
臺下跪拜之人一動不動,重劫的目光一瞬不瞬,緊緊盯在他身上。
楊逸之忽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他了解重劫,知道這惡魔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折磨他的機會。
這女子,究竟是誰?
他忍不住緊緊攥住了椅背。
重劫嘴角挑起一絲殘忍的笑意,他將目光投向跪拜的女子,一字一字道:
〃抬起頭來。〃
第51節:第十章 白袍如雪寶刀橫(1)
第十章 白袍如雪寶刀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