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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人民就不會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毀滅了祖先留下的一切;把這些老人打成賤僕;這就是無產階級解放全人類的壯舉嗎?
洪玉聰不敢向任何人暴露折磨著她的迷惘。看到藍群英打柳然老師時的狠勁,她再也不敢和這個兇殘的洋娃娃說心裡話了。對她的探詢、疑問總是敷衍、搪塞,雖說不能消除藍群英的疑心,卻也不至於讓她窺探到自己的心思。
這次參加城關醫院的批鬥會,使她們失去了往日的相互信任。她倆的友誼走到了破裂的邊緣。
藍媽媽也把藍瑛哄到了城關醫院批鬥會現場。
藍瑛是藍媽媽寫信叫回來的。
藍媽媽養活了兩男一女。藍么妹有兩個哥哥。
想當年自己揹著藍老大。藍瑛的老漢兒一挑籮筐裝完了全部家當:藍氏香火、棉絮、平鍋、擀麵杖。從自流井來到興盛,在城隍廟門口架起爐子打鍋盔,勤巴苦爭幾十年,才從城隍廟戲臺子下搬出來,住進了府院街這間小屋,有了自己的門面、招牌。死了的兒女不想他了,窮,養不活。這獨獨的一個漂漂亮亮的么姑娘,捨得讓她下鄉,就圖的是三年後調工作,有個好前途,嫁個好女婿,過上好生活。不枉自自己辛苦一輩子,終於有了一個不靠打鍋盔找飯吃,有個體面工作的兒女了。聽說她跟童師母的么兒在鄉頭耍朋友,藍媽媽先還很滿意。童無逸嘛,小名童童,白白胖胖,斯斯文文,聰聰明明的一個乖娃娃,身體好,脾氣也不錯,跟么妹倒是般配。人家還是有根基、有家教的人戶。童師母也熟。大家知根知底,只要不在鄉頭結婚,調了工作再成親還是要得的。沒想到後來聽到的多了,說他作風不好,腳踩三隻船;還是個黃眼狗,差點把瑞珀整死;還說他犯了政治錯誤,寫了反動文章,不是遭雷打住院的話,還要挨鬥爭。遭雷打的哪個是好人?不是忤逆不孝,就是該天收的惡人!還說他遭雷打了過後,變得神戳戳的,怕要成神經病。她這才想起童無逸的老漢兒是遭鎮壓的。這世道,“殺、關、管”還有個屁的前途哇!調工作就休想了。我們這種三代苦出身的清白人家,才不要去粘惹這種“殺、關、管”哩!壞腳扯倒好腳,划不來!
趕忙找人寫信把么妹叫回來。可是,么妹死一個人也不答應和童童分手,說童童是真心真意只愛她一個人的,為了她把劉妹和小妹都放棄了。劉妹沒當成公社婦女主任算她有運氣。徐豔秋現在才後悔不完哩!那個公社書記代少陽外號叫大騷羊。他的代大娃早就有物件,去年就結婚了。徐豔秋排長太太沒當成,成了排長老子的二房了。打不出的噴嚏,說不出的苦。夏小妹是童童沒鬆口,說不想拖累她。人家夏小妹是一心一意要跟他一輩子的。瑞珀的事,更不是童童的錯。他是自己摔倒在水田頭的!童童根本就沒出手打他。啥子政治錯誤啊?那篇文章我看過。他有文才,寫得好。根本不是反動文章!遭雷打的又不只是他一個人!我去看過他,哪有啥子神戳戳?鬼戳戳!
藍媽媽苦口婆心,早念晚念,弄得藍瑛心情煩躁,想跑回璧縣,藍媽媽又寸步不離地守著。藍瑛沒法,只好使出最後,最有效的法寶:哭!只要藍媽媽一提這事,她就哭。一提就哭!哭個細水常流;哭個昏天黑地;可以哭餓了吃,吃飽了又哭;也可以哭倦了睡覺,睡醒了接著哭;這是活學活用了童童說他惹不起的六姐的法寶。哭了幾天,藍媽媽沒辦法了,準備隨她的便,不管了!卻正好聽說對面城關醫院要開童師母的鬥爭會,就哄藍瑛陪她進醫院看病,讓她看挨鬥的童師母,就是她哭死哭活要嫁的童無逸的親孃。
藍瑛不相信童童不能調工作,但是看到了童媽媽被斗的慘相,看到童媽媽受當眾吐口水的侮辱;看到了童媽媽每天三次打掃女廁所,被袖手旁觀的清潔工王大娘支使過去,呵斥過來。她聯想起璧縣禮信公社那些五類分子,破衣服左邊胸口上縫著“地主分子”、“富農分子”、“反革命分子”、“壞分子”、“右派分子”的白布標誌,見人賠笑,任人打罵,低頭走路,彎腰讓人,時時挨鬥,無償派差,隨叫隨到的賤相。她不敢想象嫁給童無逸後會不會過這種日子?是不是還有臉回興盛見熟人?爸爸媽媽咋個認這個掃女廁所的右派親家?
藍瑛寒心了。她不曉得該咋個辦。沒有童童自己活著還有啥子意思?她不敢想未來,連現在咋個活下去都不曉得。乾脆一死了之。一了百了,死了算了!可是,可是,自己才18歲呀!。。。。。。
她想呀,想呀。不言不語,不哭不笑,不吃不喝,不睡不醒地躺在床上,像個木頭人。嚇得藍媽媽哭著求她說句話、喝口水、就是哭一聲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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