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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霜滿面,與周圍背景格格不入。他自己也查覺,因此更憔悴,終於放棄,任頭髮散亂鬍鬚糾結,一夕之間老去的不止是他的容貌,還有信念與生趣,如一個拼盡全力跋山涉水也生入死後的遊人,柳暗花明後卻發現面前只是萬仞懸崖。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已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餘生,於是轉而將生命雙手奉於他人——因他之迷途而牽連的朋友。犧牲?不如說是順水人情。
唐流面無表情,然而一瞬間將他看透,不是輕蔑也不是憐憫。羅永城與傅長青,其實始終不明白自己真正的願望,他們一直反抗與掙扎的,卻是他們內心極渴望的東西,而當某日與實質真相略一觸及,便立刻潰不成軍。
她淡然地笑,目光穿過羅永城,投在某處,她在想,如果一切重來,自己會不會還會捲入這場事件。不知那個時候,平會在哪裡?而玲瓏又是怎麼樣?
原來,他們同燻兒才是她這一生最重要的人,世情寒暖如何?貧富相爭又如何?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羅永城雖已走到末路,仍被她蒼涼目光看得髮梢發寒,他只得轉而問太后:“我的交易你可同意?”
太后不語,不自覺蹙緊眉心,她向來以辦事果斷狠辣自居,只要能牢固兒子寶座,殺人見血全是一咬牙關之間的決定,難得羅永城肯引頸受死,不用破誓便可除去她心頭多年的隱疾,可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總不能開口答應下來。
羅永城緊張地盯住她,欲要探出些許端倪,唐流忽地冷笑,她發覺太后並不是不喜歡這筆交易,只是不喜歡這樣容易地答應他的要求。多年玩弄權勢於股掌的習慣,已令她放不下高高在上的虛架子,她是寶相莊嚴如神人的仙姬,萬事只有她提個頭,後人才能豁然開朗,哪有被小小羅永城一言說中的可能。
於是她雖然心裡千肯萬肯,臉上照例要勉強深思,度量著該說些什麼堂皇的話,先絕口令羅永城死了這條心,再繞個圈子兜轉回來,便是要如此,也非得變成她的主意。
唐流走上前,在羅永城椅旁半蹲下來,“莊主,允我替你梳頭好嗎?”
“哦。”羅永城吃一驚,不料她在這當口仍有閒暇,倒不知該怎麼拒絕,只好看她去桌上妝龕裡取了梳子,拆了自己頭巾,一下下梳理髮絲。
太后也是奇怪,她看唐流一眼,才要說話,門外有宮人進來傳話,在她耳旁道:“稟太后,派去少相府的太醫回來了,說少相傷勢嚴重,只怕……不知可否捱到晚上。”
“什麼?”她怔,來不及多想轉身就走,在門口停一停,低聲吩咐,“加派人手把這房子看緊了。”
她匆匆去了。
侍衛們持刀在門外守住,窗臺前也立了人。
唐流看一眼,向羅永城道:“莊主不必擔心,太后會答應你的要求。”
“是嗎?”他鬆一口氣,又覺得矛盾可笑,浩然長嘆,“想不到我竟走到這一步。”
他頭髮粗且質韌,唐流慢慢一綹綹地梳通了,結好頭巾。
她在他椅邊半跪了,看住他眼睛,“莊主,唐流還有一事不明。”
“傅將軍說你知道我的來歷身份,只是當初你八歲離宮,長公主還未遇到我父親,一個孩童怎麼會知道將來發生的事?請莊主替我解惑。”
“什麼?”她的眼睛明如寒星,羅永城一時倒不敢與之相對。
唐流不響,她只是靜靜看住他,看到他垂了眼,道:“唐姑娘,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也許。”唐流說,“但若是連疑問也沒有豈不是更好?放心,羅莊主,這幾天已沒有我承受不下的話。”
“那好。”羅永城考慮再三,終於下決心,抬頭道:“唐姑娘,你父親是被人冤枉的,那個諂害他的小人完全是受人所指,只因為他曾援手於我,才惹禍上身。”
“他是死是活一早註定,出事是遲早的。”唐流淡淡道,“太后留他在只是為了將我撫養成人,若是安份守己自然不會這麼快引她下手,只是我父親與你是何種關係,他為什麼要幫你?”
“呃,當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後,一直耿耿於懷,有一次醉酒口出狂言,雖然眾人都不在意,但太后始終派人在暗中監視我,那次後,她藉故把我打入驃騎莊,明則犯人,實則軟禁,其間,你父親也是監視我的人。”
“哦?”
“不錯,因為有你,太后才放他一條生路,並派他做些私隱的事,譬如看守我,只是她想不到,長公主曾將太子猝死的事情告訴過他,因此,他也懷疑到我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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