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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手心,記得她五歲的時候,家裡曾請來高僧為她看相,那白眉銳目的老者只看了一眼便搖了搖頭,說是此女一生命運多厄,大禍小事不斷,是個天生該操心傷神的種,如要解脫,必須一生養在家裡不與外人相近。父親為此著實擔心了好一陣子,本以為憑著家裡略有薄產,可以讓女兒少吃些凡世的苦頭,誰料得……
唐流用力將雙手浸回木盆,那一條錦繡綵衣河,正隱隱泛出冷笑似的光。
第二天,第三天,平沒有再來,而唐流始終沉默苦幹。沒有了誘因,浣衣部的女孩子漸漸板不下面孔來嘲諷,眾人手下留情,她的日子好過許多。
然而平靜總不長久,第五天,隆派內房的人來找她去。
相府的大小花園層層疊疊,走過華蓋亭亭碧樹成蔭的青石小道,在府南側的書房裡,隆一手素卷一手香茗,向著唐流略略點頭。
“聽說你已回到浣衣部了。”他淡淡道,“唐姑娘傷未大好,何必這麼性急?”
“少相言重了。”唐流唇角帶笑,眼裡卻不笑,“婢子被分派到相府來,是做工,不是做客。”
“你倒是懂道理。”隆早受慣了她柔中帶刺的談話方式,也不在意。她放下書,端起明瓷薄胎的冰紋茶盞啜了一口,忽然,臉色一沉,“啪”地一聲將茶杯擲回桌面,喝道:“唐姑娘,你這一招使得可算太過魯莽。”
他素來遵循溫文秀雅的君子風度,從來不會對府裡的男僕高聲說話,如果婢女做錯事,通常是一笑了之或是令管家代為管束,今天居然會當面嚴詞責怪唐流,倒叫唐流也吃了一驚。
她不解,奇怪地看他。
“前幾天,我已提醒過你不要與平將軍來往過密,唐姑娘不聽也罷,現在弄出這種事來,不僅令齊王臉上蒙羞,更要毀了平將軍的前途。”
他冷冷盯住她,“昨日圍場狩獵大賽,平將軍勝出全場,皇上大喜之下令他自己開口討賞賜,你猜猜,他要了什麼?”
唐流滿面疑惑,聽了這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哼。”隆眼光如劍,見她如此更是心中有數,“你果然是明白的。雖然他曾救過你,但你們畢竟地位懸殊,我允許他進府,是為了給你機會去回絕他。你倒好,乘機挑唆引誘,你知不知道,正是因為你們的不顧禮數、信口開河,昨天狩獵大賽才不歡而散,皇上、齊王都大失面子,你就不怕這樣做會害了平的性命?”
唐流被他罵得呆住,半天,才回過神來,她回瞪隆,“少相在說什麼,奴婢聽不懂。”
“你要裝聽不懂也可以。”隆冷笑,“看來以往一直是我小看了姑娘,你不僅有勇氣更是有謀略。今天叫你來,並不想審問你,只是要給你句忠告:唐姑娘,世上萬事早有定數,任憑你如何懂城府、敢拼命,只怕是命中註定,無論怎樣也休想一步登天成為將軍夫人,若是再不知悔改,只怕是奴婢也做不成了。”
他語氣不緩不急,雜帶著挖苦嘲諷,說完甩袖起身便走,出門揚長而去。剩下唐流被訓得面紅耳赤,氣得渾身發抖,抬起頭來,房裡早已人去樓空,還有誰肯聽她辯解說明。
她忍著氣,支撐著回到了浣衣部。一早就有人跑去將訊息通知給眾人,見她灰敗著臉色走進去,女孩子們哪裡會有好話等著,唇槍舌劍披頭蓋臉,又是一輪冷言冷語。
這晚,唐流留到最後才走,她無力地來回搓著每件衣裳。回首一整天的工作,不過是一連串的重複動作,然而她更明白,對於自己,今後所有的日子也是同樣的重複往返,經過這件事,她已算身敗名裂,將一輩子在這暗無天日的洗衣房裡,死寂沉默,萬劫不復。
順手拎起一根衣帶,她愣愣地盯看了很久。徐徐將帶子纏在手上,絲質的織品薄而韌,禁得起重物強拉,是不是隻要一個動作,稍微的一些不同,就能讓人從這樣無盡的苦難中逃離掙脫?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直以來,以為只要硬起頭皮,什麼事情就都能闖過去,但生活的磨難如此瑣碎,一道道不致命的小小傷痕,終日綿綿不絕地圍繞,終於,令人忍無可忍。
唐流站起來,環顧一下四周,舉步向門外走去。
院子裡有幾棵晾衣用的樹木,粗壯的枝椏離地一人多高,平時,底下墊一隻椅子便能把全幅的被單紗帳晾上去。唐流站在樹下,忍不住眼眶發紅,父親說過枉死之人魂魄飄散,將永遠得不到輪迴,想來遊蕩的鬼魂也要好過受難的活人,否則,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要尋短見。
她低下頭,心酸落淚。
“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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