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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紅色的、斑駁的牆,牆上是殘破的黃色琉璃瓦,瓦縫裡長出許多帶穗的草,隨風揺擺,窗外不時傳來烏鴉(北京話叫“老鴰”)悽唳的叫聲。我抹一抹眼淚,一睜眼,見眼珠的前面有一個透明的蟲子,動也不動地滑下去,我再揉一揉眼睛,那隻蟲子沒有了,又有了另一隻蟲子滑下來,我還發現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光柱裡漂游著許多細細的顆粒和毛毛,我想,我眼睛裡的蟲蟲大概就是這樣的毛毛……我仍然睡不著,看著窗外那斑駁的紅牆,牆皮剝落的形狀好像是一隻怪獸,張著血盆大口,它慢慢地又變成一條龍,像琉璃瓦瓦當上浮雕著的那條一樣……
我在託兒所學的歌,印象最深的就是《小鴿子》,我至今仍能哼唱:“小鴿子真美麗,紅嘴巴兒,白肚皮,飛到東來飛到西,快快飛到蘇聯去。見到斯大林就說我們謝謝你,因為有了你的幫助,我們才能得勝利……”1953年的一天,託兒所的小朋友都集中在操場上排好隊。所長阿姨沉痛地告訴大家:“蘇聯共產黨的主席,偉大的領袖斯大林逝世了……”接著,託兒所阿姨們給每個小朋友的左臂戴上了黑箍。這時,已有許多阿姨和小朋友哭了。後來,就舉行了降半旗、向斯大林像三鞠躬、默哀…… 。。
⒉祖國的花骨朵兒(2)
我那時上的託兒所叫中山公園幼兒園,對,就是天安門和中南海之間的那個中山公園。託兒所門廊外是一片古柏林;透過粗大的樹幹可以望見故宮,也就是紫禁城的城牆,以及城牆下的柳樹和護城河。星期天,我爸和我媽曾帶我們在護城河裡划船,還在公園裡照相。我爸在按快門之前總要對我們說:“樂一個!”於是,我就笑一笑。他們還曾帶我去政協禮堂去看演出。我記得在演出開始之前,大家要全體起立,唱《國際歌》和《國歌》。節目裡有許多蘇聯歌曲,有雄壯的,有抒情的,有些歌曲我現在還會哼呢。節目裡還有京劇,咿咿呀呀地,我一點也聽不懂。我只記得馬連良戴著鬍鬚,穿著古代的黃色大褂兒,單腿跪地,雙手向前,渾身顫抖著,邊唱邊往前移動……叔叔阿姨們叫著好,熱烈地鼓掌。
前些年我回北京探親時曾帶著老婆孩子去看過我的幼兒園,它現在的名字叫“北京市第三幼兒園”。當時是假日,我告訴門房,我曾是這幼兒園的小朋友,於是他准許我進去看看。物是人非,那座鑲有木地板,還有舞臺的大禮堂,現在看來,其實很小。我向門房打聽當年的小朋友:小龍和北北還有小郭阿姨……他都是聽得一頭霧水。記得小龍很淘氣,有一次我不小心用玩具木耙子把他的頭打破了,他哭了,我也很害怕。北北是個很豪爽的胖丫頭。我媽曾對我的知青女同學說:“有一次,我去託兒所去接安哥,我們正要出門的時候,有個叫‘北北’的小女孩兒追出來,摟著安哥的脖子說:‘彭安哥,你真美麗,我真喜歡你!’”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小郭阿姨梳著兩條大長辮子,很苗條,很漂亮,心地很好。我和弟弟都喜歡她。我媽曾打算把她介紹給我舅舅。那時候我舅舅正在上大學。
我的大弟弟是1950年1月出生的,他的名字叫彭安弟。他和我在一個託兒所。“###”時,我從西雙版納回北京探親的時候,經常有農場的女同學來家裡串門。我媽媽總愛給她們講安哥和安弟小時候的故事。她說:“安哥總愛給安弟講故事。講完了以後,安弟總要問:哥哥,你講故事怎麼那麼多‘從前’,還有那麼多‘後來’呀?”女同學哈哈笑起來,笑得我滿臉通紅,暗自責怪母親多嘴多舌。
1953年我的小弟出生前,我爸媽希望他是個女孩,所以給他先取名叫彭安妹,結果生出來又是個男孩兒,於是就把妹字去掉女字旁,上面的一橫再加長,叫彭安末,表示是最後一個。安末兩歲後,也要上託兒所了,他也和我當年一樣大哭大鬧。回家後他問安弟:“哥哥,託兒所要上多久呀?”安弟說:“哼,告訴你吧,小班一百年,中班一百年,大班還得要一百年!”我媽後來經常把這故事講給女孩子們聽。
⒉祖國的花骨朵兒(3)
先農壇裡的育才小學
1954年,我終於從託兒所大班畢業了,我爸我媽給我改名叫彭安鴿,把我送進北京育才小學。
育才小學是從延安遷過來的,早期的學生都是八路軍的子弟和烈屬。它是八路軍第一個供給制、寄宿制的軍烈屬子女小學班。後來,我的知青同學劉青就寫過一個劇本《啊!搖籃》,故事背景就是育才小學的故事,後來,由謝晉導演把它拍成了電影。
學校設在先農壇內,先農壇是明清兩代皇帝祭祀先農諸神和太歲諸神,舉行親耕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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