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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嗎?或是兩個壞人之一?、
“沒事了,回家去吧。”
是夏侯武威,他伸手將她從床下帶出,他自己上半身衣裳血跡斑斑,兩個匪徒被他擒服打趴,動彈不得,他抱起她,她扶在他肩上的雙手,摸到稠稠血溼。
“嗚……”她又哭了。
“投事了,沒事了。”他以為她的眼淚是因為害怕,低聲安慰她,一邊迅速離開羅家。
一路上,她都在哭著,她的淚水與他的血水,沒有停止下來。
夏侯武威回嚴家時,模樣無比狼狽。
他腦後破了個大洞,鮮血不斷自發根處汩汩而出,溼濡他整片背脊。
他懷裡的娃兒好不容易止住哭泣,只剩長睫上沾有晶瑩淚珠、鼻頭紅若野莓、臉頰隱約可見胡亂抹過的水痕,此刻她乖乖待在他臂膀間,小小柔荑交環於他頸後,螓首歪斜地枕在他肩窩。
當鋪眾人急忙奔出,七手八腳要檢視兩人傷勢,嚴老闆一瞧見愛女雙手沾滿鮮血,兩眼一翻,當場昏眩過去,成為綁架勒贖案中,第一個倒地的受害者。
“小姐!”冰心淚眼朦朧,見嚴盡歡平安歸來,險些要跪地磕謝天地神靈,她的好小姐這般邋遢憔悴,她瞧了好生心疼,急急上前,要從夏侯武威懷中接手抱她,嚴盡歡卻不肯放手,甚至撥開冰心的手,堅持在夏侯武威懷裡不走。
“她驚魂未定,先不急,我抱她回房,你幫她準備熱水淋浴,還有,一碗溫茶漱口,另外,她一整天沒吃沒喝,請人替她弄些飯菜。”夏侯武威不顧自己腦門上仍在冒血,交代冰心完畢後,補上句:“別擔心,她沒有受傷,她……”
夏侯武威眼一黑,支撐不住,尉遲義與秦關快手撐住他,也撐住嚴盡歡,他隱約聽見誰在驚呼、誰在哭泣、誰又在迅速叫人去請大夫……
夏侯武威周身所有騷動,人不了已陷入昏迷的耳裡。
他拖著受傷的沉重身軀回到嚴家,體力已經到達極限,頭腦的暈厥感,若不是顧及要將嚴老闆的愛女平安送回來,恐怕他早已敵不過它的召喚,半途便失去意識。
他被她所需要著。
如果他中途倒下,一個生嫩小娃該如何是好?
他不能被傷勢打倒,無視她嚶嚀哭泣的無助。
他無法確定被他撂倒的羅阿海兄弟是否在清醒之後會緊追而來,若會,他更不能癱下。
他把她安然無恙帶回來了,看見嚴家眾人,他知道她不會有任何危險,警覺心一鬆懈,頭痛加劇,這個時候他才察覺到疼痛難耐。
他總算仍是有些用處,而非老是要別人犧牲性命來保護的廢物,他也是能盡份心力……
他被她需要著。
在他以為,全天下沒有任何人需要他之時,她是這般需要著他,她伸長著軟臂,逃進他懷裡,偎在那兒,汲取他的護衛。
原來,他也能保護人,保護這個像小花般柔弱的娃兒。
夏侯武威墜人一片黑甜暗夢中,理智、知覺、痛與疲倦,盡數離他遠去。
他忘掉背部和腦門的疼痛,忘掉鮮血溼濡衣裳的黏膩感,唯一沒忘的,是那雙必須緊緊捍衛嚴盡歡的手,未曾鬆開。
嚴盡歡對於往昔回憶,如數家珍,幕幕深刻如咋日。
夏侯武威迷昏之際,仍是牢牢抱緊她,他就那樣失去所有知覺,癱軟在地,臉上一點點的血色都沒有。
“……我那時真害怕他會死掉,他一路上直在流血,吭也不吭一聲,沒有停下來休息,堅持要毫髮無傷帶我回家,那股傻氣,害我哭了好久好久。嚴盡歡在溫泉池裡,泡到暈眩,才會回想起那天哭到肺葉幾乎窒息的疼痛。她掬起雙掌溫泉水,暖熱的水從指縫間溢位,宛如他當日蜿蜒在她手上的血,黏稠、熱燙,依舊教她記得那種感覺,那種以為他的生命,將會隨著鮮血流乾殆盡的心慌感覺……
明明就是難以忍耐的劇痛,他卻反過來不斷安撫她,用著拙劣的言辭,要她別哭、要她別怕,說著他定會平平安安送她回嚴家。
對個三歲娃兒來說,要深刻記住某些事情相當困難,孩子的記憶力隨著年歲增長而加深,再隨著年歲增老而逐漸衰微,她卻牢牢記得,記得他正值少年轉變的破鑼嗓,何等的溫柔,為她拭淚擤鼻的手,又是何等的小心翼翼。他自個兒的傷口都在冒血吶,比起血,他更在意她臉上淚水。
你別哭了……別哭了,好嗎?
他們有傷到你嗎?……哪裡會痛?
歡歡乖,不怕不怕……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