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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她先在經濟系擔任副系主任。後來又調到哲學系,擔任總支書記。她寅緣時會,在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上籤了一個名,得到了中央某一些人的大力支援,兼之又通風報信,這一個女人就飛黃騰達起來,一時成為全國的中心人物,炙手可熱。但是,我同這個人有過來往,深知她是一點水平都沒有的,蠢而詐,冥頑而又自大。每次講話,多少總會出點漏子,鬧點笑話。在每次開會前,她的忠實信徒都為她捏一把汗。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時竟成了燕園的霸主,集黨政大權於一身,為所欲為,驕橫恣縱。
有壓迫就有反抗,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對於這樣一個女人,有的學生逐漸感到不能忍受。於是在新北大公社之外,風起雲湧,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革命組織。大都自稱為某某戰鬥隊,命名幾乎全取自毛澤東的詩詞,什麼“縛蒼龍”戰鬥隊,什麼“九天攬月”戰鬥隊,又是什麼“躍上蔥籠”戰鬥隊,詩詞中可以用來起名的詞句,幾乎都用光了,弄到新組成的戰鬥隊沒法起名的地步。至於戰鬥隊的人數,則極為參差不齊,大的幾十人、幾百人;小的十幾人,四五人;據說還有一個人組成的戰鬥隊。成立手續異常簡單,只要貼出一張大字報,寫上幾句:“東風吹,戰鼓擂,看看究竟誰戰勝誰”,再喊上幾句“萬歲”,就算是成立了。不用登記,不用批准,決沒有人來挑剔法律程式。當時究竟成立了多少戰鬥隊,誰也不清楚。即使起有考據癖的胡適之先生於九原,恐怕他也只能認輸了。
這時學校裡大字報的數目有增無減。原來有的牆壁和搭的蓆棚早已不敷應用。於是又有一大批蓆棚被搭了起來,專供貼大字報之用。大字報的內容,除了宣佈某某戰鬥隊成立之外,還有批判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的大字報。有的大字報只有四五張,五六張;有的則擴大到九、十張,甚至百張,大有越來越長之勢。附近的居民有的靠撿揭下來的大字報賣錢為生。據說有的學生則靠寫大字報練習書法。據我個人的觀察,大字報的書法水平確是越來越高,日新月異。這一個“文化大革命”的副產品,恐怕很多人會想不到吧。
用大字報來亮相的戰鬥隊,五花八門,五光十色。最初各佔山頭,後來又逐漸合併。從由少變多,變為由多變少。終於匯成了兩大流派:一個是正宗的、老牌的、掌權的新北大公社,一個是彙集眾流、反抗新北大公社的井岡山。可以說是一個在朝,一個在野,有如英國的保守黨和工黨。兩派當然要互相鬥爭,這鬥爭也多半利用大字報表現出來。英國的保守黨和工黨怎樣鬥爭,我不大清楚。據說他們是頗為講究“費厄潑賴”的。在中國,則不大管那一套洋玩意兒。只管目的,不擇手段;造謠誣衊,人身攻擊;平平常常,司空見慣。因此就產生了一種新的“物質”,叫做“派性”。這種新東西,一經產生,便表現出來了無比強大的力量。誰要是中了它的毒,則朋友割席,夫妻反目。一個和好美滿的家庭,會因此搞得分崩離析。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對抗外敵時都沒有這麼大的勁頭,而在兩派之間會產生這樣巨大的對抗力量?有人貼出大字報:“老子鐵了心,誓死保聶孫!”這是何等地驚人的決心!如果在建設四化中有這個勁頭,我們中國早就成了亞洲第一條大龍,後來的四小龍瞠乎後矣。
現在時過境遷,怎樣來評價這兩大派呢?在當時,在派性猖狂的時候,客觀評價根本上不可能的。現在我覺得可以了。兩派基本上都由年輕的教員和學生組成。由於種種原因,老頭參加的是不多的。兩派當然都有各自的政綱。但是,具體的內容我看誰也說不清楚。論路線,兩派執行的都是一條極左的路線,打、砸、搶、抄,大家都幹;不分彼此,難定高下。有時候,一個被誣衊成有問題的教員或幹部,兩派都抓去批鬥。批鬥的方式也一模一樣。兩派都有點患迫害狂的樣子,以打人為樂事。被打者頭破血流,打人者則嘻嘻哈哈。打人的武器頗具匠心。腳踏車鏈條,外面包上膠皮,打得再重,也不會把皮肉打破,不給人留下口實。那一位“老佛爺”經常打出江青的旗號,拉大旗,作虎皮,藉以嚇唬別人。對立面井岡山也不示弱,他們照樣打出江青的招牌。究竟誰是江青的最忠實的信徒,更是誰也說不清楚了。但是,兩派之間有一個極大的區別:新北大公社掌握北大的大權,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而井岡山則始終處在被壓迫的地位。這很容易引起一般人的同情。
根據我個人的觀察,兩派的政綱既然是半斤八兩,鬥爭的焦點只能是爭奪領導權。“有了權,就有了一切”,這是兩派共同的信條。為了爭權,為了獨霸天下,就必須搞垮對方。兩派都努力拉攏教員和幹部,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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