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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等物,若被劫去,查點怎了?今幸佛力浩大,得以完壁,萬全之喜。乃師兄鴻福,何謝俺為!”鍾守淨睡在床上,合掌稱謝不已。林澹然又道:“這件事不可播揚於外,就是寺裡知覺的人,須分付他不可傳說出去。聖上知道,只說你俺無一些才幹。適才皮匣裡銀兩,俺已賞與眾賊去了,若少錢糧,待後補上。師兄可將息貴體,內外牆壁門扇,小僧自著人修葺。暫且告別,晚間再來探望。”鍾守淨道:“多承活命之恩,誓當補報。外邊若有動靜,乞師兄遮蓋則個。”林澹然道:“這個不必分付。”當下辭了鍾守淨,自回房中歇息。有詩為證:
揮金施劇盜,耀武教同袍。
思義須兼盡,威名泰嶽高。
卻說鍾守淨口中不道,心下思量:“林住持好沒分曉!盜已擒獲,為何不送官誅戮,以警將來,反饒放去了,將這一皮匣銀兩賞他?自古道:‘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莫非自己藏匿過了,假說賞與賊人,未可知也。有心不在忙,慢慢地看他冷破便了。”後人看到此處,單嘆這人心最是不平,“落水要命,上岸要錢”,這八個字真道不差。有詞為證,詞名《重疊金》:
昨宵見你炎炎熱,今朝倏爾成冰雪。今昔一般情,如何有二心?
急裡閒人貴,閒外親人贅。搔首自評論,從來無好人。
話分兩頭。再說苗龍等一行人,自城邊別了林澹然,抱頭鼠竄,都到李秀家裡,閉上店門,放下李秀並莊客,卻好天色已明。隨即開啟皮匣,將裡面銀子取出看時,一齊歡喜。苗龍做主,將一半自與李秀、韓回春三人分了;這一半,莊客、酒生七人均分畢,都坐在李秀房裡。苗龍先開口道:“我們這十個弟兄,幾乎到閻王殿前、陰司地府走一遭。若不是遇著這仁慈慷慨的林爺爺,如何得有今日?實系再生,好險好幸。”韓回春拍著大腿道:“罷,罷,罷!古人說得好,知過必改。我弟兄們今日在萬死裡逃得性命,重見天日,從此後將分的銀兩,各尋生理,圖一個長進,莫辜負林爺爺一片好心。”李秀睡在床上道:“自古及今,也沒這樣好人。我適才手腕上被打,血暈在地,實料命歸陰府,那思再活人間。今得性命,重見妻兒一面,實出望外。這思爺大德如天,報答不盡,誰承望又賞這若干銀兩。自今日為始,各人家裡安立林澹然爺爺一個牌位,上書著姓名,把赤金貼了,每日早晚侍奉拜禱,願他身登佛位,早證菩提。若遇每月朔望、四季節序之辰,各出分子做功德,保他壽年千歲,福享無疆。你眾弟兄們道我這主意如何?”眾人一齊道:“好!受了他莫大之恩,正該如此報答。”眾人吃了些酒飯,各自散了。這李秀並莊客有了錢鈔,自去尋醫療治,不在話下。
再說林澹然在妙相寺中趕散了盜賊,救了鍾守淨性命,又是隆冬天氣,幸喜防閒得密,內外人等並不知覺。鍾守淨趁林澹然不在時,幾次到他房裡搜檢,並無蹤跡,鍾守淨方才心裡信林澹然是個好人。自此後,凡寺裡一概錢糧財帛等項,與林澹然互相管轄,有事必先計議,然後施行。不時烹茶獻果,講法談禪,就似嫡親弟兄一般。寺裡僧眾見他兩個如此,也各心裡喜歡。光陰荏苒,疾似流星,但見爆竹聲中催臘去,梅花香裡送春來。當日是正月十三,上燈之夜,家家懸彩,戶戶張燈。怎見得好燈?古人有一篇詞名《女冠子》,單道這燈的妙處:
帝城三五,燈光花市盈路,天街處處。此時方信,鳳闕都民,奢華豪
富。紗籠才過處,喝道轉身,一壁小來且住。見許多才子豔質,攜手並
肩低語。 東來西往誰家女?買玉梅爭戴,緩步香風度。北觀南顧,
見畫燭影裡,神仙無數。引人魂似醉,不如趁早,步月歸去。這一雙情
眼,怎生禁得,許多胡覷!
貼近妙相寺有一員外,姓周名其德,也是金陵有名富戶。因染了瘋疾,歲底許下本寺伽藍船燈一座,又許下經願數部。疾痊之後,酬還心願,僱匠人造下一隻木船,五彩油漆,外邊俱雕刻小小人物,撐篙架櫓,掌號執旗,吹打樂器,槍刀劍戟悉具。四圍懸掛彩結珠燈,船裡供養伽藍神像,兩邊排列從人。船燈之前,又結一座鰲山,燈上將絹帛結成多般故事。寺裡寺外都懸燈結彩,鬨動了滿城士女,那一個不來妙相寺裡看船燈,因此上惹出一個妖嬈,適償了前生孽債。說這佳人,住在本寺後門東首小巷裡。丈夫姓沈名全,乃是個舊家子弟。自小生來好穿好吃,只耽遊玩,懶讀詩書。況自幼嬌養,不會生理,不尷不尬的。有一夥惡少,起他個渾名,叫做“蛇瘟”。街前街後,貼上數十張沒頭榜文,名為“蛇瘟”行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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