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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餘年,方得降生。這老頭兒金皮鐵骨,精氣充滿,善於採陰補陽,百戰百勝。後過函谷關,見關吏尹喜,丰姿可愛,與之留戀,傳他方術修煉,竟成白日飛昇。幾道家和婦人交媾為伏陰,與童子淫狎為朝陽,實系老祖流傳到今,人人如此。’愚叔只得忍受。這喚做道教旁門,富足的徑進正門,不入旁門了。”
阿保聽了這話,引動心猿意馬,笑道:“小侄已醉了,天色又晚了,適才老叔所言的妙人,乘此時去看一看何如?”杜子虛道:“相陪同往。但賢侄這般妝束,不是那嫖客的行徑,待我打點嫖具,方好去得。”道士頭上戴一頂撮頂羅巾,身穿一領霞色潞綢道袍。陳阿保頭戴大頂帽子,身穿橘綠囗絲旋褶,一樣換了鞋襪,令道童阿巧帶了拜匣,同出觀門,取路往升無間來。一路分付阿巧道:“汝到彼處,不可露出道士腳色。稱我為相公,陳大叔為大官兒,凡事要幫襯。”阿巧領諾。到了升元閣前,轉入小巷,進了一座牆門。踅過竹屏,方是妓館。門前掛著斑竹簾兒。二人進客座內坐了,咳嗽未畢,屏風後轉出一人,怎生打扮?但見:
頭撮低眉尖帽,身繃狹領小衫,酒餚買辦捷無邊,燒火掇湯最慣。
嫖客呼名高應,指頭這口輕言。夜闌席罷洗殘盤,歸縮行中好漢。
那湯保站在街下問:“二位爺從何處來?”巧兒道:“我家大相公和大官兒,特來拜你家姐姐,怎不出來迎接?”保兒慌忙磕頭,陳阿保也要跪下答禮,杜子虛忙把手扯住道:“生受你了,姐姐可在家麼?”保幾道:“姑姐昨晚接了一位山東氈貨客人,蒿惱得不耐煩,方才出門去了。故此貪睡未起。”阿保拍手笑道:“這又是個花裡魔王了,不顯你道家手段。”阿巧連忙丟眼色,方才住口。杜子虛道:“姐姐青春多少?排行尊字?精何技藝?”保兒道:“姑姐新年二十二歲,行居第一,小名媚春。琴棋書畫,無有不通。村夫俗子,等閒不得一見。”杜子虛道:“久聞大名,特來相訪,煩你轉言求見。”
保兒進去不多時,媚春出來,果然生得風流窈窕,如弱柳臨風。敘禮遜坐畢,杜子虛道:“久仰大雅,夢懷渴想。今睹芳容,夙緣有幸。”媚春道:“承過愛了。請問相公高姓尊字,何處下帷?”杜子虛道:“小道姓杜,賤字伯實,敝館寓玉華觀中。”媚春笑道:“相公儒者,怎稱為小道?”杜子虛改口道:“小弟久在觀中,最愛的是《黃庭》、《道德》諸經,朝夕講誦,深得道家旨趣。久奉三清,故此儒名道行,所謂有道之士是也。”媚春道:“相公既讀孔孟之書,宜尊聖賢之教。那道士們,極其勢利的,口誦《黃庭》,心如黑炭。相公輕儒習道,是棄美玉而抱頑石矣。取笑,取笑。”杜子虛道:“從來三教一家,這也無妨。況近來儒者,俱尚子書,小弟亦趨時而已。”媚春又問:“員外高姓尊字?”阿保道:“小子姓陳名阿——”杜子虛忙將腳踢,阿保就住了口。媚春道:“陳員外尊諱是那一個阿字?”杜子虛介面道:“表侄賤名為約。因他久在江南生理,習成鄉語,約字讀為阿字,此乃是鄉音閉口字眼。別號保之。”媚春口雖應答,暗中將二人品格,已自估定。杜子虛令阿巧開拜匣,拿一封銀子,交與保兒整辦東道。媚春取過棋抨,和子虛對局。阿保看了半晌,不解其意,斜倚桌兒睡著了。頃刻間酒席已備,巧兒將阿保推醒,一同上樓,分賓主坐下。酒過數巡,杜子虛舉杯敬酒,要媚春唱曲。媚春輕囀鶯喉,慢敲檀板,唱一出北調《江兒水》:
瓊宮王府,卻離了瓊宮玉府。新翻風月譜。你可也辨著青州從事,紫誥真符,改衣妝來混取。翠館莫冠笏,紅樓不用呼。俺自有礬帥驅魔,湯氏當爐,甚酸甜堪救苦。你是繡衣士夫,好一個繡衣士夫!正配
著這缸邊吏部,又何須踏魁罡做了挈壺。
二人不知是嘲他的話,鼓掌喝彩。媚春敬了酒,另取一壺一菜,與巧兒樓下去吃。三人復猜枚擲色,吃了一回。媚春奉酒要杜子虛口談一令,杜子虛道:“小弟是東道主,賢姐是客,豈敢佔先?”媚春道:“如此小妹僭妄了。要俗語一句,六個字,暗合席上三人之意。”飲酒畢,說令道:“一客不煩二主。”傳杯與阿保。阿保仰天思想,猛然喜道:“有了!”忙忙吃酒,呷得太急,將酒反嗆出來,噴了一桌,嗆得淚滾涕流。杜子虛掩口大笑。媚春一面拭桌,一面斟酒另敬阿保。阿保飲畢,說令道:“一壺兩賣。”媚春道:“一共兩,雖合成三,但少了兩個字,罰兩大杯。”當杜子虛說令了,杜子虛飲罷酒道:“一上香,二上香,此是六個字。”媚春道:“雖然六字,此是燒紙的祝文,又非成語。”敬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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