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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功夫,以他的經驗,想要在如此之近的距離內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千軍一發之時哪還顧得其他,腦子裡就只剩夜幕下、軍帳中年輕皇子殷殷囑託和熱切目光,蕭百善一咬牙,居然飛身撲去橫攔於白綺歌與蘇瑾琰之間。誰都不願死,能活著安享天年是蕭百善這輩子最大心願,然而不知為什麼,當易宸璟鄭重鞠躬拜託他無論如何要保白綺歌安全時,一種久違的動容令他無法拒絕。
他還記得,青梅竹馬的妻子是怎樣死在敵人兵刃下。
他還記得,已經僵硬的屍骨手中緊緊撰著他們的定情信物。
他還記得,自己在瓢潑大雨裡最後一次流淚,卻哭不出一生一世的愧疚。
征戰八方並非為建功立業、光耀門楣,只為保家衛國,不再讓慘劇重演,不再看有情人生離死別,不再令一段姻緣化為永世悲慟。
為了一對兒糾纏苦戀、誓言不悔的亂世龍鳳,這條命,舍了也甘願。
聽見旁邊蕭百善驚呼,覺察身後殺意洶湧,看到前面白灝羽面色慘白倉皇,白綺歌本以為自己的路真的走到了盡頭,一個疏忽導致的是她死於敵手,是無可奈何負了相攜相伴的許諾,未曾想,一捧血花四濺,身上卻不疼不癢,毫無變化。
“蕭……將軍……”白灝羽又驚又怕已經話不成句,變了調的嗓音沙啞乾澀,眼中淚水連連。
那一剎,白綺歌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
回身一擊沒能命中迅速躲避的蘇瑾琰,肩頭一沉,踉蹌向後跌倒的蕭百善正撞在身上,白綺歌一手執劍一手扶住蕭百善,目光一掃,胸口氣息凝滯。
蘇瑾琰那一劍正刺在蕭百善上腹,深淺不知,但湧出的血很快就染紅甲衣,倘若不能得到及時救治必死無疑。
生死一念之間,豪放的壯年副將根本不管自己傷勢如何,重重一推將白綺歌推離數丈開外,一擊失手的蘇瑾琰想要追上前去也不能如願,猝不及防被蕭百善弓起身死死攔腰抱住,一時間掙脫不得。
“快走!走!”
粗暴厲喝震盪耳中,向來平和的蕭百善第一次顯露狂躁一面,仗著自己魁梧有力硬是將蘇瑾琰暫時控制住,代價則是背上起起落落的重拳以及滿口腥甜。
論兵法戰術衝鋒揮砍蘇瑾琰不是蕭百善對手,但若論起一對一的制敵招數,蕭百善與蘇瑾琰差了十萬八千里,而他又是白家姐弟最後一道屏障,假如蕭百善倒下,能夠拖延蘇瑾琰腳步帶來一線生機的人再也沒有,無論是白綺歌還是白灝羽,今天都要葬身茫茫平原。白綺歌深知其中利害,縱是心如刀割萬分不忍也只能掉頭離開,否則……蕭百善就算白死了。
趁著蘇瑾琰無法行動,白綺歌飛快跑到白灝羽身邊牽過馬匹:“小羽!上馬!”
“可是、蕭將軍——”
“我叫你上馬!”一刻拖延便意味著蕭百善多受一刻苦痛,白綺歌沒耐心多做解釋,一把揪住白灝羽拖上馬背,雙腳一夾,疾馳飛出。
聽著蹄聲起落,蕭百善知道她們姐弟二人已經上了馬,紫紅面龐露出一絲欣慰微笑,繼而一大口鮮血咳出,再無力支援。習慣面無表情的蘇瑾琰也有了一絲半縷惱怒之意,抬起手肘狠狠砸下,一聲悶哼後蕭百善放開手臂癱倒在地,失去光澤的雙眼望著白家姐弟離去方向,漸漸渾濁。
拉開這麼遠的距離,再追不上了吧?
如果換做別人定然會懊惱放棄,看著高高草窠裡若隱若現的身影罵上一聲轉身離開,不幸的是,此時作為追殺者的人是蘇瑾琰,整個遙國皇宮之中最為神秘又深不可測的特殊存在,蕭百善也好,白綺歌也好,沒人想得到他還在堅持。丟下劍再挽長弓,手腕一轉,一支特製鐵箭破空射出,精準有力,風嘯嘶吼彷彿在說,不飲血,絕不落地。
毫無察覺的白綺歌還在疾馳中茫然,蘇瑾琰救過她又要殺她,明明說目標是白灝羽又對她下手,他的話果然當不得真麼?便是回答有假,前後互相矛盾的行為又是因為什麼呢?謎團越滾越大,早已超出她能推測的範圍,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誰能分辨?江山為盤人皆棋子,等待她的迷局還有多少兇險?
一連串問題得不到任何回答,心力交瘁時只想著,若是易宸璟在身邊該有多好。
至少他在時,她可得片刻寧靜安心。
遙遙無期的盼望被殘酷現實打破,箭嘯聲彈指間接近,來不及回頭檢視,正發足狂奔的駿馬忽地一顫將背上姐弟二人重重甩落在地,掙扎許久方才勉強坐起。隔著嗆人灰土再睜開眼,一片陰影抖落視線,隨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