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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路邊看到這樣的黃紙片,並且幾乎每次看到後都會很虔誠地看上幾遍,默默祝願那個小孩早點好轉。請別笑話於我的迷信,因為連我自己都絲毫不相信這樣的辦法能夠起到任何作用;也請不要把這樣的做法簡單地歸咎於迷信,因為也許貼這些順口溜的人自己也不相信呢。在我看來,農民經濟的窘迫與農村醫療水平的極端落後才是產生這種現象的禍首罪魁。
經濟的窘迫使大部分人在生病、受傷的時候選擇了忍受,面對常常光顧的感冒發燒腹瀉之類的小毛病時如此,面對一些很嚴重的疾病或者意外之傷時,也幾乎如此。小時候我全身被開水燙傷的那次,應該不可謂不嚴重,但父母也沒有把我送去醫院,而是用茶油給我塗上,後來也只是到一個小診所買了些藥水和紗布,然後請赤腳醫生給我打了一週的針,僅此而已。到後來我表哥爆竹爆炸那次,即使被炸得全身大部分面板焦黑,受傷如此嚴重,也沒有送到醫院去。我並不認為那是我父母不愛我,也不認為那是我大姑不愛我表哥,我把這些歸因於窮,以及因此而產生的對健康以至於生命的麻木。我在外地念書的時候,每次回家,經常都從母親嘴裡聽到哪個非常熟悉的長輩甚至平輩死了的訊息,我總感覺吃驚,他(她)不是看上去身體很好的嗎?有的時候母親會告訴我他們是死於什麼病,但更多的時候她只是告訴我:誰知道呢?是啊,多數人死了,但別人確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死;也不知道他死之前到底忍受了怎樣的疼痛。我高中時一個關係非常好的同學,他母親死於急性心臟病。後來他很是自責地跟我說,他母親在家裡暈倒後,還沒送到醫院就去世了,而之前誰都不知道她有心臟病,如果早一點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也許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寬慰他,但我知道,如果僅僅是如果,在農村,似乎這樣的結局才是正常的。
醫療水平的落後不僅使一些常見的疾病變得複雜,或者發展成慢性病,甚至因為誤用藥,不僅使病情沒有緩解反而加深。就我們鎮來說,方圓應該不止150平方公里,總人口兩萬多人,但只有一箇中心醫院,醫生少,裝置簡陋;至於我們附近的幾個村,只有幾個赤腳醫生,以及幾個小藥店,這些赤腳醫生或者藥店老闆,不僅沒接受過任何醫學教育,甚至有的連一些常用的藥名都沒聽過。其實這種現象在農村是再普遍不過了。我的二姐,不知何故面板搔癢,到很多醫院看了,吃了很多藥,都沒用;嘗試過不計其數的所謂偏方、祖傳秘方,也沒用任何好轉;聽說鄰縣一個部隊復員回來的個體醫生擅治面板病,去看了,還是沒用,空花費幾百塊的藥費。一年多以後到一個比較大的醫院,才知道那隻不過是普通的蕁麻疹,但因為耽誤了治療,已經成了慢性了,需要堅持吃上至少三個月的藥才行。窺一斑而知全豹,如果仔細算起來,在農村,由於醫療技術的低下醫療水平的落後,許多小病的花費加起來反而比在城市裡的還高得多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充滿泥濘的記憶
此時此刻,外面正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
我對下雨從來沒有好感。以前在老家的時候,每次下起雨來,總有雨水從破了的屋瓦上滴下來,一滴一滴的,滴得我心慌。不知道為什麼,每當那個時候,我總會莫名其妙地擔心我家的屋子什麼時候會突然塌下來。南方雨多,山區更甚,春季的梅雨天氣自不必說,上學和放學時,被春雨泡了一兩個月的田埂路曾不止一次地讓我一屁股坐到了剛耙好的水田裡;夏秋季裡的雨來得急去得也快,這對於曬穀子來說是件非常頭疼的事,前幾分鐘還驕陽似火,轉眼間,一片烏雲飄來,對面的山頭已經轉白了,大雨很快就要來臨了,於是全家老少齊動手,手忙腳亂地把曬穀坪裡鋪開的稻子收起來,不過多數時候收到一半的時候豆大的雨滴就開始往下砸了,或者等收好了終於可以直起腰喘口氣的時候,發現太陽又露出了笑臉,只好又老老實實地把剛收好的穀子鋪開。這樣的事情幾乎天天有,倒黴的時候一天還碰上好幾次呢!我關於農村的記憶,就這樣整個兒地浸泡在滴滴答答的雨水裡。
哀山鄉賦(12)
豈止是關於農村的記憶裡充滿了泥濘。這一年3月份,春運已經過去了,我從成都坐火車去廣州,第二天晚上八點半,火車從懷化站出發不久,一個十幾歲的四川女孩,可能是高中剛畢業想去廣東打工的,但在擁擠混亂的車上站了二十幾個小時之後終於不堪忍受而精神錯亂,從我旁邊的車窗上一躍而下。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當時車窗外也飄著小雨。
研究生畢業論文答辯完成的第二天,我開始寫下這個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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